無錯小說網 > 阿嬌今天投胎了嗎 > 62.阿嬌今天長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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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都乃是壽終而亡的鬼魂們暫居之所,等投胎的時辰一到,亡魂的名符便呈送豐都大帝座下的七十五司, 由差人接引, 該投往何處便投往何處。

    阿嬌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怎么也等不到她自己投胎的那一天, 悶得都快長毛了。

    她這一覺又睡了連月, 在玉床上翻了個身,細白小手掩著檀口打個哈欠, 整個鬼斜靠在床上,吊著兩只雪白玉足,想了半日也沒想出今兒要做些什么好。

    慨嘆一聲, 當鬼沒意思。

    陪葬的陶俑侍女相伴得久了,也能知道些主人心思,捧鏡侍女捧鏡,梳頭侍女梳頭,欲替阿嬌妝扮, 好出這四方墓室散散心去。

    阿嬌腳上懸的金鈴鐺“鈴鈴”作響,十分打不起精神, 蹙了長眉:“楚服何處去了?”

    泥胎到底是泥胎, 縱是知道主人心意, 這么多年依舊口不能言, 阿嬌問了也是白問, 氣啾啾翻了個身。

    當鬼可真是沒意思。

    “娘娘,衛子夫這賤人下來了!”

    楚服從外頭晃晃悠悠的飄進來,兩只手扶著頭往下拜,阿嬌正覺無聊,斜在玉床上又發困,眼看又要再睡一月,一聽這話“騰的”坐了起來。

    紅唇一翹,一雙眼睛燦若明星:“當真?”

    楚服的頭接得不牢靠,一激動就差點兒就又掉下去,趕緊把系在脖子的上錦帶綁緊一點:“她化作了灰我也認得,絕計不會瞧錯。”

    終于有事兒干了!

    阿嬌剎時來了精神,眉開眼笑,伸出一只赤足從塌上跳下來:“走走走,咱們瞧瞧熱鬧去。”

    在豐都住了這些年,阿嬌已經好些年沒有見著故人了,怎么也沒想到第一個過來的竟會是她!

    看別人的事非悲喜怎么比得上看衛子夫的。

    鬼城之中處處都是時辰未到等著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嬌興致好了便跑出去聽一耳朵,興致不好便在墓室中連月飽睡。

    實在窮極無聊,便往業鏡臺前去,看那些魂魄們被牛頭馬面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惡。

    劉徹不是喜歡她么,阿嬌倒要看看衛子夫這賤婢到底做過些什么。

    誰知她不光看見了衛子夫,還看見了劉據,阿嬌大樂,撫掌而笑,楚服在她身邊,伸長脖子去看,歡喜的一顆腦袋在脖子上直跳 ,跳得過份,腦袋“骨碌碌”滾下來。

    阿嬌伸伸腳尖兒,把楚服的頭勾住,替她套上。

    墨色石壁顯出八個大字“陰律無私,孽鏡顯形”。

    陰司里有句俗語,八百里黃泉路好走,業境臺前鬼難過,憑你生前心竅再多,這面石鏡前也容不得一絲粉飾。

    阿嬌“嘻嘻”笑兩聲,從腰上解下個香囊來,從里頭抖落出幾個三角香料來,嚼得口齒生津,她吃飽睡足,正好瞧一瞧這番熱鬧。

    剛來陰間的鬼,三魂未全,大多都渾渾噩噩。又才過了鬼門關、陰陽界,黃泉路上那漫天的鬼哭振得新魂耳花目茫,是以衛子夫根本就沒認出她來。

    阿嬌拉著楚服近前,眼看那石壁泛出光,映著衛子夫的臉。

    阿嬌“嚇”的一聲退后兩步,楚服被她一拉頭都歪了出去,阿嬌指著衛子夫的背影問:“這……就是衛子夫?”

    楚服自從被砍了頭遠不如過去機靈,她繞著那石壁看了兩圈才回了句是,阿嬌托著腮皺起眉頭,怎么就老成這樣了呢。

    阿嬌“嘖嘖”兩聲,衛子夫早就跟記憶的不同了,她沖著阿嬌下拜時嫵媚嬌柔,譬如初初承露的花枝,如今又哪還有一點嬌嫩的影子。

    劉徹不是喜歡她低眉淺笑么,怎么不笑了?

    阿嬌初到黃泉,業鏡臺一下照出她十五六歲時候的模樣,接著便一片墨色,鏡中什么影像都顯不出來,連牛頭馬面都咄咄稱奇。

    此后她便一直這付模樣在豐都里等著投胎,陡然見衛子夫比自己老了幾十歲,高興的兩只腳丫子拍打白玉階。

    “我就知是這賤人害了娘娘!”楚服怒喝一聲。

    阿嬌定睛一瞧,正見業鏡之中衛子夫低眉順目的在劉徹面前說陳氏的壞話,半是訴苦半是撒嬌,最后劉徹將她打橫抱起來,抱入了銷魂帳中。

    楚服怒不可遏,張開嘴就想撲上去撕咬衛子夫的魂魄。

    黑白無常伸著長舌,頂著高帽,陰司尋仇那是常事,抖一抖哭喪棒:“有何冤屈便去大帝跟前告狀,業鏡臺前不得喧嘩。”

    嚇得楚服縮到阿嬌身后,她不比尋常鬼,可經不起無常那根哭喪棒,躲在阿嬌身后,沖衛子夫露出尖牙,恨不得啖她血肉。

    衛子夫一愣,緩緩轉過頭來,呆滯雙目漸漸清明,她到此時方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阿嬌大感有趣,她倒不計較衛子夫說的那些壞話,漢宮里哪個女人不恨她,飄過去繞著衛子夫轉起圈來,逗問她:“你來了,劉徹他什么時候來?”

    業鏡中照見劉徹老得仿佛一段朽木,等他來了,阿嬌就要跳到這段朽木前,狠狠打他一巴掌!

    這廝竟連最后一丁點兒良心都沒了,沒把她葬在劉家人的陵園里,反而將她當作庶人草草下葬,若非舅舅遣車馬儀仗來接引她,阿嬌便成了荒郊野鬼。

    這一口怨氣難平,死了也想變鬼嚇嚇劉徹,可進了幽冥不得再出,劉徹又身負王氣,鬼魅難近,只有等他死了,方能出這一口惡氣。

    衛子夫到此時方才三魂歸位,剛知道自己死了,就見阿嬌飄來飄去,嚇得差點兒伏在地上,阿嬌抬腳勾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十分滿意:“你以前也是這么怕我的。”

    把腳一松任她倒在地上,又繞過去看劉據,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劉徹,眉毛沒他濃,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劉徹怎么就為了這小子做《皇太子賦》。

    這母子二人說是自戕,其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兒,阿嬌知道他們倆死得比自己慘,心中無限歡暢,可歡暢過后又索然無味。

    劉徹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弄下去,也并沒有多疼愛衛氏,對劉據也是一樣,有了這個兒子如珠如寶,后來兒子多了,就又百般不滿。

    說到底,這個男人沒有心肝。

    突然之間便提不起勁來,這場熱鬧并不如她想的好看。

    手里捏著著的三角香料是打孟婆那兒買來的,原來十分香甜,這會兒吃著沒滋沒味,阿嬌身子一旋,扭頭要走,衛子夫出言叫住了她。

    “陳娘娘留步,”她對著陳阿嬌還用舊時稱呼,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二人境遇何其可笑,泫然說道:“不意還能再見陳娘娘。”

    ;  衛子夫死時身受火烤,雙目赤紅,衣裙沾著火星灰燼,嗓音喑啞,以為是贏家,到底還是輸了。

    阿嬌竟覺得她頗有些可憐,生時萬般隱忍,死時又這樣凄慘,想想自己當皇后的時候,可沒受過這個夫人那個美人的閑氣。

    劉徹不是沒寵過別的女人,可誰敢在她面前作張作致?她想讓誰笑就讓誰笑,想讓誰哭就讓誰哭,衛子夫不也只敢在她背后嚼舌頭嗎?

    這皇后就算再當四十年,又有什么趣味?

    阿嬌自忖作鬼之后寬忍得多了,都是死鬼,一樣受陰司管束,衛子夫與劉據還是枉死,得由鬼差押往枉死城去,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仇人身死,方能怨散投胎,否則日日夜夜都要受煎熬。

    她擺了擺手:“好說,我走啦。”她至多也就是看個熱鬧,輪不著她來為難衛子夫,后頭等著為難她的多著呢。

    俗語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陰司之中也要錢帛開路,阿嬌在長門宮的最后幾年,母親身死,兄弟又只知爭產,失了陳家庇護,得虧身邊還有些金銀才能支應,很懂這些道理。

    衛子夫青白著臉,雙目微紅,她對著阿嬌張口中欲言,到底什么話也沒說出來,她再次拜別阿嬌,又向黑白無常見禮,拔下頭上一只金簪:“空身來此,還望大人多行方便。”

    衛子夫自知身死,轉眼間權勢富貴皆成浮云,她是卑賤出身,只有比阿嬌更通世故。她不是好死,沒有陪葬品可行賄賂,只余發間一只金釵。

    阿嬌還未走遠,睨她一眼嘟起嘴來,這樣伶俐,怪不得能討劉徹喜歡,轉念一想,她再伶俐一樣進了枉死城,大家死得都不體面,五十步也笑不了百步。

    她噘著嘴兒把衛子夫從頭看到腳,見她身上沒別的東西了,又翹起嘴角來,這才是第一關,后頭還要過奈河。

    無底的船兒可不好坐,船夫小鬼判官筆吏哪一個不伸手要錢,且有她倒霉的時候,就當是她擺弄口舌的報償。

    楚服兀自不平,一臉恨恨:“娘娘怎不去豐都大帝跟前告她誣陷!”

    阿嬌伸出小手,一巴掌拍在楚服那顆不靈光的腦袋上:“業鏡臺都沒照出來,可知咱們的事,并不是她做的,她至多煽煽風,點火的那個可不是她。”

    就算去告了,衛子夫連從犯都算不上,不過是見她勢微,踩上一腳罷了。

    阿嬌抬頭去看那一輪掛在慘云愁霧間的紅月,這么多年,尚且不知仇人究竟是誰,當鬼真真沒意思透了。

    阿嬌迷迷登登擺著小手:“要去!”

    她活著的時候都沒上過學呢,當了鬼卻要上學了,多有意思呀。

    阿嬌在項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從荷包里取出來,還讓它們干鋪床墊被的活,這會兒一個扶著她梳頭,一個給她穿衣捏肩。

    等阿嬌哈欠連天的下樓,項云黷已經買來了早飯,冰豆漿加肉松蛋黃飯團,還給她加了一根火腿腸。

    阿嬌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兩只手已經抱著飯團啃起來,項云黷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邊,她低頭嘬了一口。

    項云黷有些不忍心,這么多天,她的家人也沒打電話來,今天開學,也沒人過問。

    “你今天第一天開學,我今天第一天恢復上班,咱們晚上慶祝一下。”

    也是慶祝老韓的事了了。

    徐偉不肯承認性侵了繼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過的地方,走訪鄰居和老師,從只言片語中,規整了這個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變。

    姜宸說:“這孫子以為還能逃得了呢。”怎么判決現在還不一定,但這樣的犯罪事實,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項云黷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會看老對手的臉色,他在宮律眼里本來就有頗多不合體制,不守規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軟。

    阿嬌叼著飯團,眼睛睜得圓圓的,慶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彎著眼睛點頭:“我要吃肉。”

    素面雖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還是喜歡吃肉。

    “行,放學我去接你,我們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學,項云黷送她去學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給丟了。

    給她一張詳細標明回家路線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學放學:“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電話找我,我的電話不通你就打姜宸的電話。”

    號碼存在她手機里了,看看她嬌滴滴的樣子,項云黷感覺自己年紀輕輕就有了養女兒的煩惱:“你要是跟同學出去玩,也要發消息跟我說一聲。”

    阿嬌歪在后座,聽著聽著,又打了個哈欠。

    車開到路口就開不進去了,一中門口全是來送學生的家長,項云黷在這里把阿嬌放下,開車門之前叮囑她一句:“你在學校里,別說這些事。”

    阿嬌沒睡夠,腦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讓她別說能夠看得見鬼的事兒,她抿著嘴,點點腦袋,暫時答應。

    項云黷怕她不高興,解釋說:“常人聽見這些,總會有些害怕的。”連姜宸都不能接受,何況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嬌被人孤立。

    阿嬌的開車門要下去,項云黷從車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綠綠的東西給她,阿嬌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軟心巧克力,一顆一顆圓滾滾的,包在粉紅色粉紫色的閃亮糖紙里。

    阿嬌這下高興了,掏了一個出來,握在手里,圓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遞出去:“給你一個。”

    項云黷伸手接了這個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盤往警局去了。

    阿嬌在校門口看見了關曉。

    關曉從豪車里下來,背著書包低著頭,走得慢慢騰騰的,但她身上圍繞的那絲絲黑霧已經不見了。

    阿嬌的眼睛往關曉身后看,關曉身后跟著新晉鬼差韓剛,韓剛新官上任,就來送女兒上學,這些邪念惡念,怎么也不敢再跟著鬼差大人的女兒。

    阿嬌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跟新任鬼差打個招呼,誰知老韓透過人群,先對她點頭,他看不破阿嬌身上的還陽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夠沉冤得雪是靠著阿嬌的幫忙,這才特意謝謝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氣派,一棟一棟樓之間種了許多花樹,這個季節開了滿墻的薔薇,香氣撲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數人穿著校服,阿嬌走在人群里鶴立雞群,很難不被人注意,她活著的時候就萬人矚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嬌除了看學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學校里的鬼,看來開學真的是一件大事,不僅學生們烏泱泱的涌進教學樓,里面的鬼也一個個興高采烈的。

    有一個抱著圓木三角木頭的老鬼,滿面郁郁的看著這些學生,緊緊盯著幾個走起路來吊兒郎當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