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新機械派才明白段林希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汪一覺看著段灼倒下，感覺好像自己在聯盟的晉升之路也隨之被毀滅了。他的臉色灰白，根本不敢上去查看段灼的情況。
汪赫欣倒是哭著跑上了臺，她一把推開抱著段灼“尸體”的段林希，顫抖著手去探段灼的脖頸。
只察覺到已經開始變涼的皮膚，并沒有任何跳動的跡象后，她泣不成聲，伏在段灼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人類文明派的領導者前來查看，確定段灼已經被銷毀后，象征性地拍了拍段林希的肩膀，夸贊道：“還是段博士大義，人類會永遠記住你的。”
汪赫欣全程都在看直播，此刻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隨便擦了擦眼淚，揪住段林希的衣服，抬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扇得很重，段林希的臉很快就腫了起來。
汪赫欣的語氣像是淬了毒一樣，只恨不得把眼前的始作俑者碎尸萬段：“為什么？段林希為什么？她叫你哥哥啊！她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能忍心呢？”
段林希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任由她擺布，他說不出任何解釋的話來，他又能怎么解釋呢？
最后是汪一覺上來，親自拉走了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汪赫欣。他想要帶走段灼的時候，段林希不知怎的有了點神采，懇求道：“汪伯父…把阿灼留給我吧，求你了…”
聽著這話，汪赫欣狠狠罵道：“是你殺了她！你有什么資格？你不配！”說完她直接大力掙脫汪一覺的鉗制，背起段灼轉身離開。
整個臺上只剩下了段林希，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難道…這次我真的做錯了嗎？”
聯邦領袖現在很頭痛。
人類文明派沒有一絲預兆，就策反了段林希，并且干掉了段灼。
這本來不是什么大事，他應該對此感到開心才是，但一想到段灼的那群機械軍團，沒有了領導者后，他們又會什么時候來呢？
就像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人比起之前更不安穩。
但他們沒有想到，最先亂起來的不是段灼的機械軍團，而是聯盟的普通平民們。
段灼被殺的直播很快傳遍了整個聯邦，當天晚上，成千上萬的市民聚集在聯邦政府大樓門前，拉起了無數的橫幅，用最原始的方式表達著他們的不滿。
聯邦首領將人類文明派推了出去，而他們當然得帶上段林希，前去面對憤怒不已的群眾。
段林希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只能寄希望于他們還保有理智，能夠聽得進去自己一會兒的發言。
“各位，我最后這么做的目的，還是為了保護人類文明。用機械改變自身，那么最終將會被機械取代。人類文明的發展需要人類，而不是機械。希望諸位可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他不說話還好，每一句話都踩在了人群的雷點之上，突然有一個人沖破了安防人員，站到了段林希的面前。
這位年邁的老人看上去頗為理智，他沒有怒罵沖動，只是用最平淡的提問，一點點擊碎段林希給自己建設好的心理防線。
“段博士，就拿我自己來說吧，我的機械手術排在了明年，如果一切正常，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就可以換上一個新的肝臟，可以為我的兒子再多攢一些錢，這樣就算以后我死了，他也不會因為智力障礙而餓死。”
他一邊說著，一邊流淚，語氣卻沒有太多的起伏，仿佛早已認命了，“機械手術的費用不高，我可以承擔得起，這對于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但您呢？為了所謂的人類文明發展，就輕易扼殺所有人的希望嗎？”
段林希說不出話來。
還不等他回答，老人就被安防人員拉走了。
他仔細看著這些群眾，他們里面有老人，也有孩子，有些人他還很眼熟，是最后一次宣傳會上，站在最前排的人。
那時的他們還充滿著希望，當聽到機械手術的費用時，每個人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看著那樣的笑，聽著他們的感謝，段林希覺得自己的心也無比快樂。
但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他們好像一夕之間老了許多，眼里的光都消失了，只余下了灰敗的垂暮之氣。
段林希不敢再面對，也不敢再想下去，慌張地推開旁人，狼狽離去。
……
汪赫欣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她不覺得累，也不覺得餓，只覺得心里十分空洞。
她就這么呆呆坐在自己的窗前流淚，她的身側就是段灼已經冰涼的身體。
段灼的核心早就不在耳后，周圍發生的一切她也有所感知，本來還想著得偷偷從廢舊機械回收站溜走，卻不料汪赫欣力排眾議，硬是把她留在了汪家。
眼前的女孩子哭得都快脫水了，系統也于心不忍，連連勸道：“灼灼，小欣欣她對你一定是真心的，你看她這么難過也不忍心吧。我們就不要再裝了，跟她說實話吧。”
段灼本來能忍得住的，但系統一直在她耳邊念叨個沒完，她實在是忍不了了，嘩啦一聲就坐直了身子。
汪赫欣被眼前的動靜嚇了一跳，緊接著就是欣喜若狂的表情，“阿灼姐姐…阿灼姐姐！你能聽到嗎？你還活著嗎？”
她的手指在段灼眼前輕輕晃動，被段灼一把抓住，“別晃了，晃得人頭暈。”
汪赫欣看到段灼回應自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住段灼緊緊不撒手。
哭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她才終于平靜下來，段灼早已經在心里罵了系統不知道多少遍了。
“我沒事，別擔心。”段灼盡力想要微笑一下，但是電磁槍的威力很大，似乎擔心打不散她的核心，那個狙擊手還暗中補了兩下。段灼的左半邊腦袋都被打壞了，現在的這個笑容堪稱午夜噩夢的典范。
但汪赫欣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讓她安心的笑容。
把她拉出絕望之境的人，讓她意識到自己有用的人，還是陪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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