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給我說說我爸媽的事情嗎？”
“可以……其實，你父母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簡單。你的父親師承國民武學大師，紫面昆侖董海川。一身輕功出神入化，江湖外號紅娘子。”
噗嗤……是少年人的笑聲，緊接著，又是低沉的嗚咽聲。
“你的母親，擅長暗器，發動之時如同八臂齊出，江湖人稱八臂羅漢。我是上次和他們合作的隊友。不過……我們早就認識。”
“很早之前，我的師祖在你父母走投無路的時候幫過他們。我當時邀請他們一起去勘探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你應該知道，就是前幾個月轟動一時的始皇地宮……”
江憲的聲音很溫柔，一點一滴，將始皇地宮的細節告訴了對方。直到最后猿鶴和巨蛇出現，八臂羅漢和紅娘子犧牲。
陳林生仔細地聽著，有時候聽得仔細，有時候抱著頭嗚嗚痛哭。不過，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情緒宣泄，他現在的哭泣已經不會再停不下來了。
這是學生的宿舍，床都是普通的大學床。江憲和方云野就躺在旁邊，陪陳林生說著話。一直到他睡著，兩人才使了個眼色，悄聲走出屋外，在學校里一邊走，一邊閑聊了起來。
“你真打算收養？”
江憲點了點頭：“他們是我邀請的，我必須負責。”
方云野顯然不相信地看著他：“你自理能力如何？”
江憲顧左右而言他：“有保姆的……那什么，做飯阿姨，家政這些都可以……”
實在不行還有林若雪！
方云野差點被氣笑了：“告訴你，有了個義子……等等，你們這什么輩分？他怎么稱呼你？”
江憲沉吟許久，試探道：“哥？”
方云野還要說什么，江憲發動了打斷技能：“沒事，只要是錢能解決的事那就不叫事！我肯定會多花時間陪他，幫他選擇好人生道路的！”
方云野嘆了口氣：“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以后盡量少做這方面的工作了。危險性太大，你不想想，你如果收養了他。你再出了事，他怎么辦？”
江憲點了點頭，沒再開口。方云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到了宿舍。
寂靜的校園，蟲鳴陣陣。江憲抽完一根煙，煩躁地踩熄。情不自禁拿起手機看了看。
2017年5月12日。
距離他的生日，還有七天。
實際上，他還沒有決定是否由自己收養陳林生。他害怕……自己過不去這個坎。
雖然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詛咒紋路，但是總歸心中不安。林若雪早就打來電話，生日就在她家別墅舉行。不過江憲不太敢去。
如果自己死了，林若雪肯定會哭得梨花帶雨，想到他就腦袋疼。
如果自己沒死……估計生日一過，就會被綁在床上，第二天就得去扯證。
“等自己生日過了再看吧……”他嘆了口氣，又掏出一根煙點上。就在此刻，一聲極其輕微的“沙”聲響起，江憲頭顱一偏，再回過頭時，嘴里已經叼著一根鏢。
那是一柄古式的鏢，也就是日本漫畫中苦無的原身。只不過，鏢上牽著一根紅色絲帶，而絲帶的盡頭處，是學校的鐵柵欄。
鐵柵欄都是合金制成，上頭尖銳。這種柵欄在江憲讀書的年代，號稱“男孩翻過去會變成女孩，女孩翻過去會變成女人”的絕戶欄桿。但是，此刻的欄桿上，竟然站著一個人。
帶著黃色斗笠，黑色帷帽。一身黑衣，背后背著一方木箱，如同一片葉子一樣，輕飄飄站在尖銳的柵欄上方。
“換人了？”江憲吐掉飛鏢，立刻被對方扯了回去。他不咸不淡地說道。
“你怎么知道換人了？”對方并沒有不開口，而是仿佛微笑著說道。
江憲淡淡道：“上午那位，可沒你這么好的身手。”
“不愧是攬山海的單傳。”對方閑庭信步地在柵欄上走了幾步，如履平地。正要開口，忽然下方傳來一陣怒喝：“誰啊？哪個單位的？！半夜翻墻是不是？！報警了啊！”
汪汪汪！狗叫迅猛。賒刀人嚇得立刻一跳，跳到了江憲面前。
“嘿！還敢進去！老陳，打110！讓其他兄弟看住出口！今兒不抓住這毛賊老子就不姓馬！”
透過黑色帷帽，江憲甚至可以感到對方求援的目光。他覺得嘴角有些抽筋，清了清嗓子喊：“是我。”
“誰？”
好巧不巧，這正是傍晚接江憲進來的門衛。
“傍晚我們剛見過面。”江憲好整以暇地看向松了口氣的賒刀人：“你帶我找的李老師。這人不用管，找我的。”
墻外瞬間安靜。
狗叫走遠。
“嚇死我了！”賒刀人這才站了起來，仿佛想擦把汗，手抬到一半，剛撩起帷帽，立刻想起了什么，自覺地放了下來，拱手對江憲道：“多謝。”
讓你裝！
江憲沒好氣地看向對方，他敢肯定，這人年紀不大。但是師承正統，剛才那手水上漂確實漂亮。不過……顯然是那種大家大戶出來，然后學了兩手功夫就想在人面前炫耀兩手的。
“莫裝逼，裝逼被雷劈。正常點說話不香嗎？”他苦口婆心地說道。
嘖嘖嘖……真是像極了十年前的自己。
不過十年前的自己，還可以再凌霄子面前炫耀，這不知哪個派的少爺，逮不著炫耀的人，炫到自己面前來了。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對方扶了扶斗笠，干咳一聲道：“我是來找你的……”
“我知道。”
江憲不等對方說完，就淡淡道：“刀給我了，但是消息還沒給我。一把刀，一個消息，這是你們的規矩。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出來？”
他平靜地掃了對方一眼：“如果是你長輩來，恐怕會悄無聲息地出現，而不會用這么浮夸的方式，你是覺得別人都沒長眼睛？看不出來嗎？”
“紅四娘輕功比你好了去了，你見別人隱居的時候有用過一次？”
說完，他就不說了。
剛好踩在年輕人惱羞成怒的點上，反復橫跳，非常江憲。
賒刀人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跳過了問候階段，直接說道：“長生會最近在龍虎山。”
江憲的目光終于凝重了起來。
長生會……龍天圣！
“龍老沒有來。”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對方接著說道：“不過，大掌柜讓我告訴你，龍虎山藏著大秘密。事關四朝。”
江憲拋了拋手中的火機。沒開口。
龍虎山當然有大秘密，龍虎山上這么多懸棺，就說明他不簡單。
但為什么沒人去碰？
他很清楚，徐真人在外人面前都是和和氣氣，但能坐上通天府魁首、道教領袖，對方手底下的工夫絕對比他師傅還硬。敢不通知上山勘探的，沒一個能回來。
賒刀人告訴他這個，必定是他們自己也動不了。所以……名為投資，實則是試探。畢竟……攬山海和道教關系不淺。
“幫我給你們大掌柜。”江憲轉身道：“我差不多準備退出江湖，享受人生了。所以，沒事兒別來煩我。”
“哎。哎……哎！”賒刀人在他身后喊道：“你真的不好奇嗎？這是我們最珍貴的信息！四朝寶藏啊！你……”
當！話音未落，他猛然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一把黑鐵菜刀。而一個東西正好打在上面，居然將精鐵刀面打出一個凸起的四方形。隨后帶著嗚嗚風聲落回江憲手中。
玲瓏骰。
賒刀人倒抽一口涼氣，看向手中菜刀。狠狠吞了口唾沫。
“我大概知道你們大掌柜是誰了。”江憲毫不停留地往回走去：“他會理解我的……桃李春風一杯酒。”
賒刀人帷帽下的瞳孔微微失神，在江憲走進宿舍樓后，才喃喃道：“江湖夜雨十年燈？”
他真認識大掌柜？
搖了搖頭，他再不說什么，一個翻身跳出校園。不遠處，一輛卡宴正停在那里。
在后備箱脫下衣服，木箱，映入眼簾的，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他穿著得體的西服，輕輕梳理了一下頭發，才坐進車里。
剛關上門，正要踩下油門，忽然間，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艸！”男子嚇得渾身一抖，立刻矮下身去，同時，身軀如同泥鰍一樣扭動，卻怎么都擺脫不了那只手。
那是一只老人的手，如同跗骨之蛆，輕輕搭在他肩膀上，卻怎么也掙不開。
“別多事兒了。”一道聲音從身后響起，明明空無一人的座位上，一個漆黑的紙人坐了起來。他身側宛若煙霧繚繞，眨眼之間，紙人煙消云散，而一張蒼老的臉，和一位中年男子的面容，就出現在了后視鏡中。
“你是……龍老！”男子倒抽一口涼氣，立刻舉起雙手，動也不敢動。
龍天圣沒有開口，而是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許久才沙啞道：“賒刀人啊……真是許久不見了。你們大掌柜還沒死？居然賒給了小江一把刀？”
他仿佛自言自語：“那個秘密，你們守了幾個世紀，現在，看到始皇地宮，還有鄱陽湖的第二星被破，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