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照野挑了挑眉，“那是自然，我大哥為護國，在北境九死一生，如今身上的傷也不比殿下的好到哪去。”
淳王嘆了嘆氣，側身瞧著顧照野，語重心長，“阿照，我與你兄弟二人相識多年，與你大哥又是多年故交，有些事，我也不必瞞著你們，父皇如今削了西王府的蕃，只怕……下一個就是晉南王了。再這么下去，你猜，再下一個，會不會輪到北安王府。”
顧照野猛的一扯白色縛帶，疼得淳王冒冷汗，“我北安王府，忠于我朝，絕無二心，殿下，這樣的話，往后也不必再問了，官家若真要削我北安王府，那也不是我管得了的。”
“難道你就不想成為下一任北安王？你祖父老了，卻遲遲不肯將王位傳給你父親，你父親與兄長如今征戰在外，各有重疾在身，往后在戰場上，只怕也難，這北安王的位置，到頭來終究是你的！阿照，你我也算故交一場，我愿扶你成為北安王。”他打著心里的算盤。
顧照野在他的縛帶上打了個死結，站起身拿帕子擦了擦手，“時辰不早了，王爺如今頗得官家依賴，還是好生表現的好，我不日就要押送糧草去南州，二殿下現下回了天都，三殿下還是當心些的好。”
“不過，我在外頭，也聽了些瑣碎的傳言，你說，官家在你兄弟三人里，究竟更屬意哪一個？我怎么瞧著，他好像對嫡長子更上心些？”顧照野將帕子細細收了起來，這可是從沈相宜那兒弄來的，不能丟了。
“不過是個廢子罷了，父皇心里屬意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里屬意誰。”淳王將衣裳穿了回去，只覺得整個手疼得都麻木了，拿盞茶都端不起來了。
“王爺真想知道？”顧照野勾了勾嘴角，眼里盡是桀驁，他長于北境，身形本就比這天都的人要更高大些，如今站在淳王的跟前，那高大的身形壓得淳王竟然有些發虛！
“阿照，這些年，我當真處處為北安王府謀算，你難道非要等到父皇對北安王府下手了那一日才能后悔嗎！”只要北安王府支持他，他必然能夠成事！可惜，北安王世子只生了兩個兒子，未得一個女兒！
“我這心眼小，裝不了那些愛國天下，我倒是更喜歡這天都的美人美酒，嘖，如李白那般豪放的，頗得我心，辛棄疾那樣憂心家國天下，我是做不到了。”顧照野笑著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王爺日理萬機，廣濟堂就不久留了，王爺請便吧。”他懶洋洋的出了門，回了沈相宜的屋子里，反手還將門關上了。
曹紀家聽著這動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先前好像是有人來過了，怎么現下又沒動靜了？這鬧的哪一出？樓下都這個時辰了，還在那兒熬湯藥呢。
“睡你的。”顧照野扯了個披風，蔸頭就給他蓋上了，曹紀家困急眼了，翻個身又接著睡了過去，沈相宜提筆寫了個方子，狐疑道：“淳王走了？”
“嗯，他是個大忙人，哪里有空三天兩頭往這兒跑，你餓不餓，我差青鋒去買了些吃食，再過一盞茶的功夫，應該就能送過來了。”顧照野坐在她身旁，瞧著燈下美人的側臉，忽覺心里格外的安靜。
“今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你去南州，糧草準備的怎么樣了？”沈相宜將方子擱在一旁，旁邊她已經修了許多個方子了，依著前世的記憶，再加上對二殿下病情的把控程度，沈相宜改了數回了。
“還沒有，戶部那般人，閑得要命，做事拖拖拉拉，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征調好，現下天都的糧價上漲，國庫里也難，西蜀那邊查抄的也還沒回來……。”顧照野將淳王端來的那盞茶給了自個兒，將自個兒沒喝過的那盞茶給了沈相宜。
“往后我不在天都時，你離那淳王遠一些。”顧照野大手一伸，拿了墨條守在一旁研墨，反正不管走到哪兒，他就是跟著沈相宜，那眼神真是一刻也沒挪開過。
沈相宜見了那茶盞的事兒，也沒戳破他，他訕訕的解釋，“我這盞是新茶，比你那個好喝些，你嘗嘗看。”
“好。”她垂眸笑了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得顧照野心里微熱，小心翼翼的瞧著沈相宜，“我此番去了南州，不知道還有沒有性命回來……。”
“一定能回。顧照野，我等你回來。”沈相宜默了片刻，望向顧照野，眼底透出些無法言語的情愫，無論顧照野將來的結局如何，她都希望他能平安回來。
“有你這話，我就是爬也得爬回來。”顧照野咧嘴一笑，像個陽光大男孩，少了些陰鷙與不羈。
沈相宜哭笑不得的嗔了他一眼，外頭青鋒提著幾個食盒進來了，菜式很多，量也大，往桌子上一擺，擺得滿滿當當的，沈相宜擱了筆，要去喚曹紀家，被顧照野伸手拉住了，“他好不容易才睡著，咱們先吃，給他留些熱著就成了。”
這可是他頭一回這么安靜的與沈相宜吃飯，不能讓這廝給他擾亂了！
曹紀家聞著味兒了，迷瞪瞪的睜眼，一見這桌子上頭還有菜，頓時爬了起來，顧照野這一刻真想給他打暈，“時辰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呦，還有燒雞，木桃那丫頭愛吃。”他伸手就將那只雞端走了，沈相宜瞧著這中間少了的一道菜，哭笑不得，“木桃可醒了？”
玉沁端了茶盞過來，輕笑道：“醒了，已經去幫著熬湯藥去了，今兒是春闈放榜的日子，那幾家都沒空閑過來，不過打發了不少下人過來幫忙，眼下才到卯時，已經忙碌起來了。”
“吩咐后廚，將早飯做了，別讓來幫忙的餓了肚子。”沈相宜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就瞧見黃鶯與宋木桃幾個在那兒熬藥，這曹紀家給了她個雞腿啃，另一只雞腿被宋木桃拔下來，塞給了黃鶯，黃鶯剛失去了姐姐，如今精神不好，有事兒能轉移轉移也是好事。
“算了，別去管了，給她們留幾道菜吧。”沈相宜瞧著那兩人，心里有了數。
玉沁狐疑的看了一眼，笑道：“真是一對冤家，先前還互相罵呢，現下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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