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砸了，尚書來了。
尚書來了，尚書走了。
尚書走了，韓佑也帶著人走了，去京兆府看老爹。
就這么點事，不到半個時辰傳遍了各衙署，之后是各府邸。
韓佑能讓周統露面，就代表這事不需要保密。
吳定弼聰明，知道韓佑需要“威風”，主動讓人將這事說了出去，奪韓佑腰牌的二王爺現在給韓佑當小弟呢，那些想要看韓佑熱鬧的人，死了這條心吧。
人就是這個心理，見到別人好了，就希望這人不能永遠好，見到這人不但好還張狂，就希望這家伙早晚栽跟頭。
結果你要是問他為什么不希望人家好，他也不知道，反正比他好就是不行。
韓佑到京兆府的時候，老爹正在和王山商量事，看著一份折子。
見到好大兒來了，韓百韌喜出望外。
“佑兒今日怎地來了。”韓百韌站起身迎了上去，眉開眼笑：“佑兒用過飯食沒有。”
“吃了吃了。”
韓佑看了眼王山，面帶詢問之色。
王山搖了搖頭，然后也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韓佑點了點頭，王山露出了笑容。
這就是二人的默契。
天子親軍給南市的鋪子砸了，怎么可能沒有武卒通知京兆府，不過得先和文吏說，文吏再和王山說，王山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和老韓說。
韓佑早在很久之前就告訴過王山，如果自己出事或者做事的話，塵埃沒落定之前就盡量瞞著老爹，王山也是這么做的。
事實證明，韓佑既能折騰也能平事，所以王山現在還沒有被“暴露”過。
給老爹推回書案后面坐著，韓佑無心的掃了一眼走著，神情微變。
“這折子，宮中送來的？”
“誒呦，可不是。”
提起折子，韓百韌愁容滿面：“陛下八成是要調理為父，爹是京兆府府尹，京衛管爹鳥事，好沒道理。”
“孩兒看看。”
韓佑將折子拿了起來，一目十行，看的有些吃力，旁邊的王山一邊解釋，一邊將他了解的情況說了一下。
昨日戶部給京衛發了這一季的軍餉，其中一部分是糧米，一位戶部主事負責的，結果京衛的一個校尉跑戶部鬧去了，說是少發了，雙方爭執了起來，戶部一群官員最后給這位京衛校尉揍了。
韓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了一遍，王山說的確是戶部官員先出的手，戶部官員給校尉揍了，右侍郎司徒羽帶的頭。
然后這件事就鬧到朝堂上了，京衛那邊說戶部少發了，戶部說京衛所謂的“少”是按照前朝時京衛的人頭索要的，到了本朝京衛精簡了，難免有吃空餉的嫌疑。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貓膩了，“吃空餉的嫌疑”，說的是嫌疑，沒有說確定，沒有證據，可戶部又是的的確確憑著“嫌疑”發的。
天子就給戶部噴了，憑著懷疑人家吃空餉就不給人家發，天下哪有這般道理，為了讓京衛的人心服口服，老八就讓人“象征性”的走一下“程序”，查一查京衛有沒有吃空餉的問題。
京衛直屬兵部，兵部不能查，戶部是當事人之一，也不能查，最后這差事就落到京兆府府尹的頭上了。
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后，韓佑啞然失笑。
“爹，您怎么看。”
“爹今天沒看上啊。”韓百韌撓了撓下巴：“今日沒上朝，折子是宮中內事監的太監送來的。”
王山明顯是看出不對勁了，瞅著韓佑：“少爺，你怎么看。”
韓佑呵呵一笑：“我也沒看上啊，今天沒上朝。”
王山：“…”
“爹，空餉肯定是有的，就是多少罷了，不過陛下不是因為空餉的事讓您出馬。”
“哦？”韓百韌挑了挑眉：“此話怎講？”
“您想掌軍嗎。”
“掌軍？”
“不錯。”韓佑笑吟吟的說道：“統管理論上國朝最精銳的兵馬。”
韓百韌雙眼一亮：“最精銳的兵馬？”
“不錯，而且還能每個月按時按晌的發糧發餉。”
韓百韌雙眼越來越亮：“按時按晌？”
“是的，除此之外，軍器也是最好的，少說也有幾萬人。”
“哦~~~幾萬人？”
“少說幾萬人，那爹您…想統軍嗎？”
“不想。”
韓佑：“…”
韓百韌樂呵呵的說道：“這世道，狗才去統軍。”
“不想您還問那么明白。”韓佑極為詫異：“您之前不就是將軍嗎，怎么還不想統軍了呢。”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之前是將軍的時候爹也不想統軍，沒意思，統軍是要作戰的，可爹…”
韓佑恍然大悟：“上不了戰場的將軍，沒意思。”
“不是，沒人能打的過爹。”
韓佑：“…”
旁邊的王山點了點頭，這倒是實話，韓百韌之所以不想統軍，就是覺得沒意思，很難上陣，即便上了陣也碰不到對手，所以覺得當將軍很無聊，還不如當京兆府府尹呢，定時定點的上下差，到日子領俸祿，還能住免費的宅子，最重要的是不用天天上朝，美汁汁兒。
“少爺。”王山神情微變：“難道陛下查空餉是假，想叫老爺統管京衛是真？”
“應該是。”
韓佑點了點頭，沒撕過絲襪還沒穿過浪莎嗎，朝堂上很多事就是這樣，起因都是些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事，而且可能是小事，結果隨著事件發展不斷發酵，慢慢也就順理成章了。
之前老八就和他說過，想要讓韓百韌統領京衛，職務也要從京兆府府尹變成柱國將軍。
這種級別的職位不是說開了朝老八一拍腦袋，然后就讓老韓調動工作了。
名正言順，該有的程序一樣都不能少，戶部和京衛的沖突不過就是個引子罷了。
通過這個引子，老韓去京衛查賬，查糧，查餉。
京衛肯定有貓膩，一查一個準。
這也是老八的高明之處，如果韓百韌真的如同南地傳言那般在軍中威望極重，絕對能鎮得住那些京衛。
如果沒什么手段的話，連京衛都鎮不住，代表韓百韌肯定無法當柱國將軍的。
老八想的還挺周全，不會“傷和氣”，畢竟人家老韓不行還有個小韓呢，小韓為老爹收拾一下爛攤子就好了，韓百韌繼續當他的府尹。
說白了，這算是一次考驗，對韓百韌的考驗，老韓能辦，那么當柱國將軍沒什么大問題，老韓辦不成，也不會丟人，有小韓兜底。
這里面的彎彎繞韓佑一想就通，剛要再問問老爹的意思，王海走了進來。
“少爺，祝隆離開吳府了，還在泰隆坊，入了劉家，太仆寺少卿劉政府邸。”
韓佑點了點頭：“叫人集合，找劉家麻煩去。”
韓百韌不由問道：“祝隆是誰？”
“哦，就是個癟三，孩兒去去就回。”
“哦，那佑兒記得吃飯。”韓百韌沒當回事，樂呵呵的說道：“別嫌爹啰嗦，如今佑兒你都是大孩子了，不可像小時候那般不懂事，如今你在京中辦差，不能再肆意妄為了，記得要學會斬草除根。”
韓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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