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蟬動 > 第五百四十二節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左重知道情報買賣旳利潤有多么豐厚,石振美這位黃埔出身,參加過北伐的老情報,就這么被金錢給擊倒了,不免讓人有些唏噓。

  只是滬上有這樣一個龐大的情報交易網,為什么余醒樂從沒有上報過,是不知道,還是有意隱瞞,要是后者華東區就不能信任了。

  特務處的工作對象是日本間諜,如果有人出賣了相關情報,未來戰爭中那是要死人的,而且不是死一個兩個,此事必須要查清楚。

  他將筷子放到桌上,把手伸進口袋悄悄打開手機錄音:“這個組織的名字,負責人是誰,顧客都是些什么人,以及具體的交易方式。

  還有,特務處這邊有沒有人參與,長谷君,這條情報我愿意花大價錢,這也關系到你的安全,萬一我手下有鼴鼠,最危險的是你。”

  “沒有,閣下請放心。”

  長谷良介斬釘截鐵道:“我很清楚其中的風險,若是有特務處的人,我肯定會向您匯報,這場游戲目前只有我剛剛說的那幾個玩家。

  組織的名字很簡單,叫做情報聯盟,以軍情二處在滬上的負責人約翰愷自威為首,其它人獲得情報后交給他,由他尋找合適買家。

  買家背景很復雜,多是在滬上討生活的歐美鬼畜,有私販軍火的英國人獨臂將軍撒登,據我的調查,此人的服務對象是日本軍方。

  還有美國人假腿開尼,這家伙非常狡詐,兩條腿在菲律賓被土著鋸掉,身高只有不到三英尺,所以常常自嘲自己只是半個美國人。

  他有兩條木制假腿,乘著人力車到處亂跑,也當過軍火販子,自稱曾在智利海軍當過上將,其實大家知道其背后有德國人的影子。”

  左重皺起了眉頭,不愧是是東亞諜都,英美日德互相攪合在一起,都能湊桌麻將了,這與金陵的情況截然不同,牽一發動全身哪。

  看來調查、行動的時候要慎之又慎,最怕的是形成連鎖反應,一旦拔出蘿卜帶出泥,場面就難以收拾了,洋人可不會跟你講規矩。

  這時對面的長谷良介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上面說的這些人今年低調了許多,但各國的新興代言人,表現一點都不比他們遜色。

  比如白俄歌劇演員、演出經理人和幫會頭子上尉皮克,冒牌印度公主蘇瑪麗,技院老板和擅長仙人跳的阿伯特馮米奧雷尼醫生。

  猴子專家、煙販赫爾曼厄本,真假難辨的所謂法裔美國記者、飛行員兼皮條客哈賴爾杜貝里埃等等,他們都是情報聯盟的顧客。

  這幫人在從事其犯罪勾當之外,還找些低級特工的差事,誰出價高,他們就為誰干,租界和我的特高課都在嚴密監視他們的言行。”

  左重點了點頭,決定回去就安排人摸一摸情報販子們的底,這種角色抓是抓不完的,只要在監控中就行,說不定以后還能用得著。

  像是軍火販子,滬上陷落后就是不錯的武器渠道,與其冒著泄露交通線的風險從后方千里迢迢運來,不如花點錢直接從本地補充。

  他心中有了一些想法,跟長谷良介又聊了一會,兩人這才分頭離開了居酒屋,為了防止被人跟蹤,左重抄著兜順著街道上走了走。

  當經過一條小巷時,他親眼目睹了由一場外國士兵、水手、幫會參與的打斗,這些人在骯臟的鋪路石上扭打著,一個個面目猙獰。

  路邊一位美國傳教士更是不停畫著十字并發出疑問,是誰把滬上變成了罪孽深重的所多瑪和蛾摩拉城1,這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

  就是他們這些侵略者。

  左重不知不覺走到了江邊,靠在圍欄上漸漸發起了呆,黃浦江畔這些富麗堂皇的歐式風格的銀行大樓、商行住宅,儼然堅不可摧。

  可這座城市的地基簡直是脆弱不堪,林立的大廈不過是漂浮于泥層之上的木筏而已,一有風吹草動,繁華假象就會隨之風吹云散。

  刺骨的寒風一陣陣吹來,薄霧漸漸升起,燈紅酒綠倒映在朦朧的江面上猶如海市蜃樓,他豎起衣領轉身步入了五光十色的霓虹中。

  時間過得飛快。

  幾天后,左重在極司菲爾路75號的花園曬著太陽,有小特務走過來小聲匯報了一件事情,他聽完瞇起了眼睛,心說此人怎么來了。

  剛剛徐恩增來了個電話,說顧姓叛徒來了滬上,身上好像還帶著任務,一到滬上站就接管了那兩個投降的地下黨宣傳部門負責人。

  這事透著古怪,對方早就被發配到了培訓班,手上沒有任何實權,憑什么這么干,姓徐的老狐貍怕是沒講實話,想要坐山觀虎斗。

  左重揮了揮手讓小特務回去,不管徐恩增想要干什么,自己不接招就是了,那是特工總部的內部矛盾,特務處沒有必要摻和進去。

  倒是顧姓叛徒身上的任務,引起了他的興趣,得想辦法打探一下,實在不行可以通過情報聯盟向石振美購買,就用老徐給的金條。

  結果沒過兩三個小時,徐恩增就火急火燎的上門了,一見面就忙不迭問道:“特派員,姓顧的到底要干什么,你有沒有金陵的消息。

  這個王巴蛋持著領袖手令,命令我們移交所有被捕的地下黨人員以及審訊記錄,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你是沒看到,真是令人作嘔。”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

  怪不得特工總部的人會聽一個叛徒的話,有傳說中的委員長的御筆親書,特務們必須服從,包括徐恩增也是一樣,此事有點意思。

  可是顧某人要地下黨被捕人員和審訊記錄有什么用,難道想根據這些追查某些事,反正肯定沒安好心,得提醒滬上方面提高警惕。

  左重琢磨了一下,很快露出笑臉回道:“稍安勿躁,我并沒有得到相關情報,或許是領袖有秘密行動需要對方完成,你要多理解嘛。”

  “理解?我無法理解。”

  徐恩增坐到太陽椅上,拿起桌上的果汁咕嚕咕嚕喝了下去,氣哼哼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是中途派人過來,我們怎么辦事。”

  說到這,他似乎意識到這句話有點不對,連忙解釋:“特派員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說你,你對黨國和領袖的一片忠心,我是曉得的。

  那姓顧的不同,此人本是地下黨高級領導,被捕后不等審訊就主動投降,讓這樣一個不忠不義之徒執秘密任務,是要出大問題的。

  對方以前能出賣地下黨,現在未嘗不會出賣黨國,事情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很可能會影響咱們商量的計劃,特派員你得拿個主意。”

  徐恩增這幾句話說的有那么幾分道理,不管在什么地方,叛徒都是不受歡迎的存在,背叛只有零次和無數次,這點所有人都明白。

  左重靠在椅子上,看著頭頂的花色太陽傘陷入了沉思,此事會影響計劃嗎,可能性不大,白細胞計劃是絕密,顧某大概率不知情。

  徐恩增這么說,只是害怕對方搶了特工總部的大權,這老小子是標準的官迷,處長的寶座容不得任何人覬覦,跟戴春峰有的一拼。

  問題是任由這個地下黨歷史上最危險的大叛徒搞東搞西,風險太大了,天知道此人掌握了多少絕密情報,這件事不能賭也賭不起。

  想清楚這點,左重轉頭看向徐恩增:“那就找他談談吧,底線是白細胞計劃,你們的事我不管,你也不用太擔心,對方威脅不到你。

  你自己剛剛都說了,他是個叛徒,領袖是不會信任這種人的,只要抓到了地下黨,有了足夠的功勞,特工總部還是你的特工總部。”

  “他要是觸碰了底線呢。”

  徐恩增仍然有點不甘心,試圖將某些苗頭扼殺在搖籃,特工總部是其安身立命的所在,沒了這身老虎皮,以往的仇人不會放過他。

  “觸碰底線?”

  左重站了起來,居高臨下一字一頓道:“敢給臉不要臉,那就直接打掉他,在咱們兩個的地盤上,姓顧的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委員長的手令是給他做工作的,不是給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到了必要時候,我會向金陵匯報此人的行徑,老徐你就放心吧。”

  “啪。”

  “不錯。”徐恩增一拍桌子:“必須讓他知道這里面的利害,黨國大事不是一個叛徒能摻和的,希望這家伙能聰明點,不要執迷不悟。”

  “走吧。”

  左重說了一句,便帶著徐恩增坐上汽車殺了過去,等進了滬上站大院,兩人看見十幾個小特務端著茶水跑來跑去,忙的不亦樂乎。

  不光如此,院子里還停了十幾輛卡車,車門上寫著滬上監獄,這算什么事,難道滬上站成了監獄俱樂部,囚犯到這來享受人生了。

  “徐處長,這是?”

  左重瞄了瞄老徐,嘴里問了一句,想要聽聽對方的解釋,結果徐恩增嘴巴張的比他還大,下一秒直接揪過路過小特務,厲聲喊道。

  “你們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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