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蟬動 > 第五百六十二節贅婿
  聽到左重說自己就是左家的人,長谷良介瞬間站了起來,抬起左手猛地一拍吧臺,雙目圓瞪的喊了一句:“酒保,再上一瓶威士忌。”

  然后臉上露出討好的表情,舉起了大拇指感慨道:“岡本君,請原諒我之前的出言不遜,令祖和令尊都是真正的商人,聰明的商人。

  那些該死的家伙太過貪婪,特別是日本商行和買辦商人,竟然敢往民國偷偷販賣煙土,被教訓也是罪有應得,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他胸脯拍得砰砰作響,活脫脫一個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等酒保把威士忌送來,更是倒了滿滿一杯一口喝光,接著又想給左重倒酒。

  “好了,說正事吧。”

  懶得看這家伙的表演,左重用手蓋住杯子,瞄了瞄左右:“我們的人收到風,廣田弘毅即將發表對華講話,你能不能搞到具體內容。

  最好能摸清外務省這么做的真實目旳,盡可能找到文字型材料作為證據,這個任務我們愿意花大價錢,多干幾次你可以能退休了。”

  雖然決定了要破壞國府跟日本人的媾和,但是能掌握對方的底牌也是一件好事,萬一長谷在東京什么關系,能搞到相關的情報呢。

  “廣田外相?”

  那邊長谷良介低聲驚呼,臉上的笑容變得苦澀:“這個恐怕很難,滬上領事館特高課隸屬于領事館情報部,上面還有外務省情報部。

  外務省情報部長再往上,是負責情報工作的次長,由對方向外相匯報,也就是說我跟廣田弘毅相差了...等等,讓我數數差了幾級。”

  他扒拉指頭算了算,抬起頭無奈道:“我不知道差了多少級,總之這是不可能的,岡本君,或許你們可以殺掉他,這樣更容易一點。

  搞到機密文件同樣不現實,別說我只是這個小小的特高科長,就連滬上領事館石射豬太郎領事都沒有資格參與此事,您要相信我。”

  好吧,果然沒辦法。

  左重見對方都快嚇哭了,連忙拍拍他的手:“我就是試試,不行就算了,對了,那個二世祖的資料找到了嗎,介紹介紹此人的情況。

  我有個計劃,或許需要這家伙和你的配合,具體的內容等會我會告訴你,不用擔心,不會讓你做什么危險的事情,演一場戲就行。”

  長谷良介松了一口氣,自己確實是想多賺錢,退休后享受生活,前提是在中日戰爭的大漩渦中活下來,否則搞那么多錢有什么用。

  他小心的喝了口酒,口中說了起來:“生田隆喜,今年35歲,鹿兒島縣,跟外務省情報部長天羽英二一樣,畢業于東京高等商學院。

  1924年畢業后通過外交官、領事館考試進入外務省東亞局任普通職員,1925年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同年就成為了總務課副課長。

  隨后對方在羊城和哈爾濱的領事館,擔任課長一級的職務,今年調來滬上總領館,協助石豬射太郎管理情報工作,情況就是這樣。”

  “就這些?”

  左重有些不滿意,這些東西能看出什么來,性格、秉性、愛好等等都不知道,蕭清敏接觸對方的時候,都說過此人不容易被策反。

  他手指輕敲吧臺,語氣嚴肅的說道:“長谷君,你的工作態度很有問題,我不是讓你背資料,我要的是情報,情報,懂我的意思嗎。

  你說的這些東西,我派人去東京打聽一圈就能搞到,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否則那五萬大洋或許要很久之后,才能回到你的手中。”

  “橋豆麻袋。”

  長谷良介一聽這話,頓時火急火燎道:“請您等一等,我還沒有說完,現在外務省大致分為兩個派系,一個就是東京高等商學院派。

  這些人深受擴張主義影響,跟軍方的關系非常密切,贊同帝國對貴國發動戰爭,生田隆喜便是其中的干將,對于民國持仇視態度。

  原因是幾十年前,他的長輩在對華戰爭中死亡,此人曾經公開宣稱,要殺光所有敢于抵抗和不抵抗的中國人,方能成就帝國偉業。”

  他戰兢兢的瞄了眼左重,繼續說道:“生田隆喜的岳父是松方正吉公爵的三子,是一位很有實力的銀行家,籠絡了眾多軍工資本家。

  雖無軍需大臣之名,卻有軍需大臣之實,對方選擇生田當女婿,純粹是拉攏東京高等商學院派的外交官,鼓動他們支持軍方行動。

  所以這家伙并不受重視,經常被松方家的子弟欺負,是外務省內有名的大廢物,要不是有天羽英二照顧,早就被人趕出外交系統。”

  什么叫情報。

  這特么才叫情報。

  聽著長谷良介的補充,左重的臉色好看一些,同時知道這個二世祖大概是個什么玩意了,簡單點說對方就是拿了贅婿模板的豬腳。

  身負“家仇”、被一個大佬看重、被另一個大佬利用、被老婆的族人和同事輕視、再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就齊活了。

  這樣的人在心理上一般都有問題,一旦有了翻身的機會,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因為他們需要向別人證明自己,以此獲得滿足感。

  掌握了生田隆喜的性格弱點,左重將腦海中的計劃做了一點小修改,而后親自給長谷良介倒了一杯威士忌,舉起酒杯向對方說道。

  “感謝長谷君對我們的支持,來,喝一杯吧,另外你和你的上司巖井,以及石豬射太郎想必就是外務省的另一派了,我說的對不對。”

  “是的,我們都是同文書館出身,比起東京高等商學院派的人,對于貴國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友善和理解,不主張中日發生大的戰爭。”

  長谷良介與左重碰了碰杯,喝完又開口道:“滿洲事變時,石豬射太郎領事就曾勸說吉省的留守人員投降,以減少沒有意義的傷亡。

  等到英國人的李頓調查團來華,領事先生公開表示限于立場不便說真話,這讓軍方上層震怒,政界高層卻認為是志節高尚的表現。

  他對滿洲國的成立持批評態度,說過東三省的中國人,沒有一個是支持獨立的,帝國應該用經濟和文化的雙重手段逐步同化民國。”

  狗屁的友善和理解。

  左重心中冷笑,所謂的同文書館派跟東京高等商學院派沒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分別是石豬射太郎之流明白日本是無法速勝中國的。

  他們年輕時就在滬上求學,知道這個國家有多大,人口有多多,資源有多豐富,憑借小島上的人力物力對付大國,只能徐徐圖之。

  但表面上,左重笑瞇瞇說了一句:“石豬射太郎領事,我也有所耳聞,他到任后說保持國際城市滬上的和平是每個人的使命和責任。

  還表示要讓滬上的天空不再有風暴,本人對此是欽佩的,長谷君,有機會你可要介紹我們認識認識,我有許多話想對領事先生說。”

  長谷良介真想給自己幾個嘴巴子,平時拍馬屁拍習慣了,剛剛一說起石豬射太郎就情不自禁的夸了起來,唉,官場陋習害死人啊。

  他略顯尷尬的搓了搓手,生硬的換了一個話題:“岡本君,你先前說有計劃需要我配合,現在可以說了嗎,我一定盡全力完成任務。”

  “呵呵,不用緊張。”

  左重胳膊肘撐在吧臺上,點了一根煙轉頭問道:“這兩天你在領事館工作的時候,恐怕臉色不好吧,生田隆喜有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長谷良介窘迫的點點頭:“是的,損失那么大一筆錢,也沒有保密的必要,我對待特高課下屬的態度便有嚴厲,對方應該是知道的。”

  左重能想象這家伙無能狂怒的樣子,微笑著摟住他的肩膀,用只有兩個人能聽的聲音說著,特高課長先生一邊聽,一邊緩緩點頭。

  十分鐘后。

  長谷良介意氣風發的走出夜總會,立刻叫了輛黃包車回到滬上領事館,每見到一個人都會滿面笑容的點點頭,不時停下寒暄幾句。

  這讓很多有心人大吃一驚,情報機關是沒有秘密的,對方在北侖港上虧了不少錢,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怎么變得這么開心。

  很快這件事就傳了出去,一個矮個工作人員得知后,鬼頭鬼腦的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口,輕輕的敲了兩聲,里面隨即有人嚴肅回道。

  “進。”

  矮個面色一喜,神神秘秘的看了看走廊兩邊,將門打開一條縫鉆了進去,反手將門關上恭恭敬敬的對辦公桌前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生田先生,長谷課長從外面回來了,心情顯得很好,那件事或許已經解決了,用不用我找漕幫的中國人聊一聊,看看他去了哪里?”

  “哦?有這種事。”

  中年人聽完,凝重的放下手中的筆,自言自語了一句,此人就是滬上領事館情報部副部長的有力爭奪者,松方家的贅婿生田隆喜。

  他起身走到窗邊,扒開上面的百葉窗對外看去,正好看見長谷良介親切的拍了拍某小特務的肩膀,生田隆喜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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