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蟬動 > 第七百三十二節好好關照
  “快快的,占領電話房。”

  安藤輝三黑著臉命令手下,參謀本部門口的警衛非常盡職,即使以少敵多依然選擇反抗。

  于是身穿同樣軍服的兩支部隊在最高軍令機關展開了一場自相殘殺,警衛表現的很勇敢。

  他們依托簡易的防御工事,一邊組織抵抗,一邊試圖派人去參謀本部中召集更多的士兵。

  只可惜勇氣不能當飯吃,一方人數少,裝備只有步槍,另一方人數眾多又有數挺輕機槍。

  戰斗結果不言而喻,幾分鐘后雪地上滿是鮮血和殘肢,千瘡百孔的木質崗亭倒在了地上。

  如狼似虎的兵變隊伍以戰斗隊形直撲電話房,切斷此地與外界聯絡,完成既定作戰目標。

  “收斂遺體,他們是勇士。”

  安藤輝三昂首挺胸跨入了參謀本部的大門,接著停下步子對剩下的手下下達了新的命令。

  “在門口建立防御,最好找一些堅固的桌椅堆在一起,必要時候點燃它們阻止奸臣的部隊。

  其余人去封鎖陸軍省與陸軍大臣的官邸,隔斷電話線,不允許人員進出,其它的不用管。”

  他不是瘋子,進攻參謀本部是為了救人和阻斷軍令傳達,沒必要徹底得罪整個陸軍系統。

  “哈依。”

  士兵們遵照安藤輝三的命令各自準備去了,而左重縮著腦袋從一處堅固掩體后走了過來。

  “安藤君,我們趕緊去營救河野君吧,我擔心對方狗急跳墻傷害到他或者挾持他作為人質。”

  “吆西,走吧,希望那幫財閥走狗們可以明智一點,否則我不介意在參謀本部里大開殺戒。”

  安藤輝三扶著指揮刀,殺氣騰騰的放了一句狠話,抬頭看向辦公大樓,目光中滿是野心。

  以大尉身份掌控整個日本的軍令中樞,哪怕是暫時的,也足以讓他這個平民的兒子驕傲。

  與此此時,參謀本部大樓內的文職工作人員亂作一團,猜測著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少數參與過實戰的軍人倒是想反抗,問題是沒有武器,他們總不能用鉛筆刀和文件阻敵。

  一片混亂中,天蝗駕崩以及敵軍已經攻入東京的小道消息,以飛快速度在人群當中傳播。

  直到兵變隊伍進入,看著襲擊者身上的本國軍裝,所有人才松了口氣,不是戰敗了就好。

  不過僅僅過了一分鐘,他們就為這個想法后悔了,兵變士兵動起手來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八嘎!交出武器。”

  一個胸口掛著陸大畢業徽章的年輕中佐拒絕投降,直接被幾個上等兵拳打腳踢給收拾了。

  這幕讓在場的軍官立刻高高舉起了雙手,好漢不吃眼前虧,看來日本人也懂得這個道理。

  安藤輝三見狀滿意點頭,他讓人將人員聚集起來,將在校場上說的那些話又重復了一遍。

  接著不管或目瞪口呆,或面色激動的俘虜們,便帶著左重和一隊士兵往看守所方向走去。

  根據情報,參謀本部的看守所位于大樓的地下一層,公開的出入口只有一個,易守難攻。

  日常駐扎有兩個分隊共30人的警衛隊伍,武器配置也不錯,下轄一個超編制的機槍小組。

  配合上看守所內部的堅固建筑和多道鐵門,他們想要攻入非常困難,但那是一般情況下。

  安藤輝三所屬的第一師團是精銳部隊,兵員素質、裝備、訓練水平都穩居日本軍隊前列。

  而警衛都是普通部隊,又沒有打過仗,面對同僚的進攻也放不開手腳,戰斗力大打折扣。

  反觀兵變隊伍目的明確,被洗腦后認定了阻攔他們的人都是財閥幫兇,開槍時毫不留情。

  左重看著這些士兵熟練的戰術動作以及默契的配合,不禁嘆息,民國軍隊還差得很遠啊。

  “砰砰砰。”

  在安藤輝三的指揮下,頭上綁著尊皇討奸布條的鬼子順利攻進了看守所,槍聲不時響起。

  趁著交戰,左重眼珠一轉大聲喊話擾亂軍心:“士兵兄弟們,我們是奉天蝗御令誅滅國賊。

  只要你們放下武器,交出河野獸同志,我保證你們會受到公正對待,千萬不要以卵擊石。

  想想你們飽受盤剝的家人,想想吃不飽飯的孩子,再看看花天酒地,魚肉鄉里的財閥們。

  帝國軍人不是應該保護自己的國民嗎,你們這么做是在幫助他們剝削自己的兄弟姐妹哪。

  請放下槍吧,不要將槍口指向同胞,你們的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天蝗身邊的奸臣賊子。”

  誅滅國賊?

  天蝗御令?

  他的話音未落,警衛的槍聲猛然一停,也是,一個月區區幾日元的軍餉錢,拼什么命啊。

  若是外敵,他們靠著愛國熱忱說不定能撐一會,可對面是自己人,又是誅滅國賊的義士。

  更重要的是,警衛也來自日本底層社會,畢竟有錢有勢的人怎么會來基層部隊當大頭兵。

  于是警衛們對視了一眼,有的把槍口上抬了幾分,這樣既不違反軍法,也不用違背良心。

  有的干脆放下槍,看樣子要不是身邊還有隊友,說不定會直接反水,現場槍聲慢慢變小。

  由此可見日本的社會矛盾確實很嚴峻,不是兵變隊伍厲害,實在是日本政府已人心盡失。

  “吆西,岡本君請繼續。”

  安藤輝三為自己拉攏岡本重信的決策得意不已,能夠和平解決警衛,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他們目前最缺的就是時間,兵變隊伍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控制東京,造成既定事實。

  時間拖得越久,周邊的部隊反應過來,倒霉的就是他們了,他們干的事可是標準的大罪。

  “八嘎,不要相信他的話。”

  警衛隊伍的負責人聽到左重的話根本不信,因為按照程序,天蝗御令該由參謀本部下發。

  絕對不會直接傳達到某支執行部隊,對方肯定是造反作亂的叛軍,統統都該死啦死啦的。

  但隨著兵變部隊突入,越來越多警衛放下槍選擇投降,甚至主動勸說身邊戰友放棄抵抗。

  有幾個會來事的士兵,趕緊將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河野獸從牢房請出來,交給了安藤輝三。

  警衛負責人見大勢已去,面露絕望掏出自衛手槍抵住下巴,閉上眼睛緩緩的扣動了扳機。

  眾人沒有阻止,看守所在他的手上失守,不管結果怎么樣,他都要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

  “河野君,你受苦了!”

  安藤輝三跨過警衛負責人的尸體,快步跑到河野獸的身邊噓寒問暖,一副好大哥的做派。

  他握住被拔掉指甲的河野獸的雙手,熱淚盈眶地表示要為對方報仇雪恨,警衛紛紛低頭。

  如此拙劣的拉攏手段,左重懶得評價,悄悄退后兩步在看守所里舉著相機不時拍下照片。

  巡邏的兵變士兵見怪不怪,他們對記者先生很尊敬,還有人想隨身保護防止他遇到危險。

  謝絕了對方的好意,左重漫無目的轉了一圈,在看守所深處的一條走廊里有了一些發現。

  這個地方沒有一絲陽光,照明全靠頭頂防爆燈的燈光,走廊的兩側是一扇扇堅固的鐵門。

  走到其中一扇鐵門前,他隨手打開門上的窗口,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涌了出來,令人作嘔。

  屋內異常黑暗,隱隱約約的能聽見呻吟和鐵鏈摩擦聲,顯然這里面關押的都是重要犯人。

  “所有人聽著。”

  左重沉吟片刻,將所有窗口打開,用日語朗聲說道:“我們是反抗財閥,尊皇討奸的義軍。

  如果有誰愿意加入我們請開口示意,只要能立下功勞,以前犯下的所有罪過將既往不咎。”

  現在這種情況,一間間查探不現實,得盡快找出此行目標,拉人入伙就是個不錯的理由。

  他的喊聲傳出去很遠,安藤輝三聞聲皺著眉頭走了過來,顯然是對左重的自作主張不滿。

  這時,一間牢房里響起了虛弱的喊聲:“弟兄們,一定要堅持住,不要中了小鬼子的陰謀。”

  “是,股長。”

  “老子殺人放火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做日本人的狗。”

  “哈哈,小鬼子黔驢技窮了,可惜你爺爺我不是傻子。”

  中國話。

  左重眉頭微微跳動,關在日本參謀本部的中國人,除了東京站的被俘人員不會有其他人。

  只是叛徒呢,莫非被日本人安排到了別的地方,如果這樣就麻煩了,這個機會太難得了。

  或許可以從警衛和這些經過拷打沒有投敵的弟兄身上想辦法,關鍵是不能引起別人懷疑。

  “岡本君,這些家伙都是軍方的重犯,將他們放出來是不是有些不合適,這樣會惹來麻煩。”

  一旁,安藤輝三小聲表示了反對意見,他還做著在軍中平步青云的美夢,自然不愿擔責。

  左重真想給他一耳光,你特娘的都造反了,還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干脆回家抱孩子吧。

  他強忍怒氣在對方耳邊道:“安藤君,你不明白嗎,這個世界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啊。

  你手下的士兵,或許會因為上層的一道命令就離你而去,你必須要培養屬于自己的力量。

  這些人都是罪犯,只能依附于你才能獲得自由,有任何不方便的事都可以交給他們去做。

  況且這么多犯人,每天需要的食物就不是小數,還要安排專門人員看守,不如廢物利用。”

  哎?

  好像有些道理啊。

  安藤輝三扶了扶眼鏡,思考過后點點頭:“好吧,那這件事就拜托給岡本君了,我相信你。

  但是這些人要跟職業軍人分開管理,可以叫尊皇討奸協作組,負責處理后勤有關的事務。”

  他嘴上說著將囚犯交給左重負責,轉頭連組織名稱都定了,可見也是個兩面三刀的貨色。

  恩。

  我為什么要說也。

  左重晃晃腦袋,再次大聲喊了幾句拉新的口號,終于,從一間牢房里走出了幾名“囚犯”。

  來去自由的囚犯嗎,這事有點意思,他笑瞇瞇地阻止了準備抬槍的士兵,看著對方靠近。

  “千萬不要開槍,我們都是情報部崗村部長的客人,愿意為諸位的尊皇討奸行動提供幫助。”

  對方領頭的一人身穿西裝,說話間一直行著法國軍禮,還算周正的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容。

  而此人身后跟著的人當中,有的帶傷,有的不帶傷,相同的是那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樣。

  譚偉!

  左重一眼就認出這家伙是東京站行動組長譚偉,看來是對方的投敵,導致東京站被破壞。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東京站站長莊自力和情報組長王中泉是無辜的呢,他陷入了思索之中。

  “長官?長官?”

  另一邊,譚偉見到講話的日本人一聲不吭,只好壯著膽子喊了兩句,同時心中暗暗后悔。

  自己就是來協助日本情報機關審訊老下屬,怎么會遇到兵變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倒霉事。

  要不是反應及時,帶人躲進了牢房中,恐怕他們就被這幫亂兵打死了,那死得也太冤了。

  左重聽到此人的呼喚,看了看對方淡淡道:“恩,這位先生你愿意棄暗投明,這非常的好。

  你叫什么,因為什么被關到了這里,我希望你要誠實回答,這關乎到你的生命,明白嗎。

  你身后的幾位都愿意加入我們的事業嗎,人數有點少,如果還有其他人也請一并出來吧。”

  “哈依,哈依,明白。”

  譚偉鞠了個躬,抬起頭小心翼翼解釋起來:“我叫譚偉,是民國特務處東京站的行動組長。

  牢房除了我們,還有一個人可以自由活動,他是我的上司,此人雖然投降,但很不老實。

  除此之外就剩下那些拒不投降死硬分子,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以后還請長官您多多關照。”

  莊自力投敵了。

  無論他配不配合日本人,投敵一事板上釘釘,一個本擁有大好前途的情報官,可惜了啊。

  左重惋惜過后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皮笑肉不笑道:“當然,我一定會好好關照譚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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