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陸家從祭奠的白色變成了血色,哀嚎聲四起。

  蘇幼月卻像是沒聽到、沒看到,她死死地盯著男人,想讓他轉過身來。

  一定是他……

  一定……

  天色驟暗,風云忽變,眼前的場景再一次消失,漫天的黑云壓地,天地像是已經倒轉,天上詭譎地掛著打開了陰間的通道,要將人活活吸進去。

  四周除卻那刑臺與驚恐跪著的幾人,四周荒野遍地,漫漫無邊無際。

  臺上跪著的親手害死蘇幼月的陸家幾人似乎是看到了她,一個個突然激動起來,面目猙獰,可他們的嘴全被堵著,只能發出嗚嗚鬼嚎般的聲音。

  這是蘇幼月曾經夢到過的畫面,也就是那個時候,她知道謝淵為她報了仇。

  她不知為何此時會再次夢到,茫然之后,就想要上前一步,這時才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緊固住了。

  有了前幾次回到原點的經驗,這次她索性選擇靜靜看著。

  刑臺上,劊子手已經擦好了屠刀,緩緩朝陸家幾人走去。

  就在蘇幼月以為,陸家人會被一刀砍頭時,劊子手卻不慌不忙,拎著寒芒閃閃的屠刀,幾刀下去,砍掉了幾人的手腳。

  一時間,幾人雖然被堵住了嘴,卻也個個慘呼不止。

  天上的云濃厚得像是隨時會塌下來。

  劊子手砍完幾人手腳,畢恭畢敬地掏出了另一套刀具,朝著蘇幼月走來。

  她遲疑地想要接著,誰知那劊子手居然穿過了她,到了她身后。

  而后,先前沖到靈堂的男人從她身后走上前,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男人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戴著地獄之中的枷鎖,淌著黃泉之水,朝幾人走去。

  他背對著蘇幼月,到了幾人跟前,拿著刀具,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人,早已被設定好了機關,慢吞吞地、毫無感情地將刑臺上人一刀一刀凌遲。

  凌遲之刑,由受刑之人的左胸開始,一片一片的肉,一千多刀下去,最先受罰的人已經鮮血淋漓,無處可下刀。

  先前的劊子手卻端著一盆醋水,走上前來,直接澆了上去,將血水全部沖刷干凈,男人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血水順著刑臺往下流,森冷殷紅,慢慢的,似乎已經流到了蘇幼月的腳底,她感覺周身都濕冷無比,像是被淹死時候那樣,可一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刑臺上,似乎想要觀賞完這一場詭異的刑罰。

  可才要到第二個人,其余幾人就已經活活嚇死了兩個。

  只不過,男人手上的動作依然沒停。

  活的,死的,全部被他一一凌遲,不知何時,他渾身上下也早已全是血,數不清的血珠順著他的手不停往下滾動,他像是從尸堆里爬出來的窮兇極惡的鬼。

  終于,收拾完最后一個人,他才緩緩轉頭。

  這一次,蘇幼月也終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謝淵。

  似乎有人在她心里喊出了這個名字。

  是了,果然是謝淵。

  他曾經在她面前這樣殺過人,那時候她嚇得回去之后好幾日都吃不下飯。

  可沒想到,他也是這樣殺了陸家所有人。

  男人從鮮血流淌的刑臺上起身,緩緩朝她走來。

  天上的黑云驟然也變成了潑天的血色。

  謝淵的眸子也是紅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正常人類。

  蘇幼月卻并未生出懼意,她張了張嘴,想要喊出對方的名字,然而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聲音像是被無邊的深水給吞沒了。

  她想抬手,撫摸一下愛人浴血的臉頰,可卻依舊動彈不得。

  下一刻,她掙扎著低下頭,終于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她的一雙手慘白,像是不知被水泡了多久,是浮尸的模樣,然而她卻穿著一身紅衣。

  不,是嫁衣。

  和天上的血云一樣詭譎的顏色。

  她抬起頭來,想再去看謝淵的身影,眼前的場景卻突然間天旋地轉,像是被打碎了的鏡子,須臾之間,千萬個碎片碎裂,再重新拼接,下一秒,她已經躺在了一個朱紅的木箱里,渾身上下冷得像是墜入了冰窟,又濕漉漉的。

  待她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木箱,而是棺材。

  而棺材上,赫然貼著一個大紅的囍字。

  她身上依舊穿著那一身大紅的嫁衣,卻躺在棺材里,外面響著喧天的嗩吶喜樂聲,像是要沖破了人間和冥界的禁忌,打開死與生之間的通道。

  蘇幼月渾渾噩噩,終于費力掙脫了身體的禁錮,那一刻,她也終于看清了自己。

  她已經死了,尸身被水泡得慘白浮腫,皮膚上甚至已經有了一些潰爛的地方,但身下鋪著厚厚的一層冰,似乎是想減緩尸身潰爛的速度。

  棺材又很大,寬闊得足以再容納下一人。

  難怪會這么冷。

  她還沒回過神來,外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謝淵從屋外緩緩走了來,他也是一身大紅的喜服,面色比棺材里的她更要發白,但一雙眼珠子卻是暗紅色的,不知是不是被這滿屋的大紅色倒映出來的。

  蘇幼月呆呆地看著男人,看著他緩緩走近棺材,大紅的衣袖覆壓在棺材上,伸出的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貼在面頰上。

  她看著他,渾身濕冷的厲害,卻想流淚,眼睛有些發燙。

  謝淵拉著她的手良久,終于慢慢起身。

  但他卻沒有離去,而是扶著棺材,爬進去,躺在了她旁邊。

  那原本顯得有些過于寬大的棺材此刻終于顯得正好合適了。

  “囡囡,對不起……”

  蘇幼月聽到了謝淵的聲音,明明就在她面前,卻又像是很遙遠,遙遠得像是隔著遙遙的深水,從水面之上傳來。

  “囡囡,都怪我來晚了……”

  他的聲音沉沉的,啞得厲害。

  她看見那個素來高深莫測,仿佛天塌于頂、山崩于前,都不會眨一下眼的男人眼尾落了淚。

  謝淵伸出手,側躺著抱了她一下。

  兩人大紅的喜服糾纏在了一起。

  “囡囡,我來娶你了……”

  他又喊了一聲,終于慢慢松開了她。

  蘇幼月以為,他終于要出去了。

  她已經死了,他怎么能跟她大婚,怎么能陪著她呢?

  然而謝淵沒有出去,他只是整理了下兩人的喜服,而后靜靜躺在了她旁邊,閉上了眼睛。

  兩人靜得像是都已經死了一樣。

  蘇幼月看著男人眼尾沁出的淚珠,終于忍不住,沖上前去,想要替他擦拭淚珠。

  可她剛剛伸手,男人的眉頭就忽然一皺,唇畔溢出一抹黑紅的鮮血。

  謝淵……

  她慌了,急促地喊著他的名字,卻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她手忙腳亂想要給他擦去血跡,卻只能看著他唇畔的血越來越多,而又無能為力。

  漸漸地,謝淵的氣息越來越弱,而后突然停了。

  “謝淵!”

  蘇幼月猛然睜眼,發出一聲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絕望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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