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玉前十幾年在外人眼里知書達理，德才兼備，向來是其他人家教育女兒時說的那種別人家的女兒。
所以平日里沈元楓幾個在外可能還受過難聽話，沈珠玉卻是從未被人罵到臉上過。
被人罵賴，這還是頭一回。
沈珠玉向來含著幾分笑意的眼神漸冷，透出令人看一眼就覺得心驚的冷意。
語氣亦是如眼神般變了，從隨和變得具有約束管教和一種高高在上的恐嚇意味。
“白夫人，今日沈家能讓你進來，已經是看在我大姐的面子上，當年的事到底如何，我們沈家和你們白家一清二楚，如今不再說出來，也是為了我大姐好，你若是來沈家做客，我們客客氣氣迎你，可你若是挑唆是非，故意告訴我大姐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就別怪我們沈家翻臉不認人了。”
一席話下來，施娘子成了那個一上門就攛掇蘇幼月，挑撥沈家是非之人。
沈元楊幾乎是立刻在手心砸了一下拳頭：“對！她沒來之前，沈楠楠根本就沒說過什么白氏的事！”
他想通了，肯定是這惡婦人攛掇的沈楠楠。
沈元楊自覺看穿了真相，瞬間神清氣爽：“沈楠楠，你可別被她騙了，黑的都能被她說成白的！”
娘明明就說過，當年那白氏其實是……偷人，才被趕出家門的。
這樣的女子，令人不齒，怎么會是沈楠楠的娘。
哎，要是沈楠楠也是他娘生的就好了……
雖然她嘴巴討厭了點，這個人也討厭了點，但有時候還真是讓人心服口服。
蘇幼月看著沈元楊氣勢十足的樣子，眸光淡如秋水無痕，未有一絲波瀾。
“是黑是白，遲早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白的也許能變成黑的，但黑的永遠變不成白的。”
說罷，她便無視沈家這姐弟倆，與兩人擦肩而過。
施娘子心中還有氣，可品明白蘇幼月這句話，也對那姐弟倆冷笑一聲，趕緊跟上了她的步伐。
那些事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這里幾個小輩那時候根本就還沒被生下來，跟他們說，又怎么可能說得清楚。
好人可能會變壞，但壞人只要這輩子做過壞事，永遠都不會變成沒做過。
“沈楠楠！”
沈元楊氣得整個人身上都仿佛火光大動，難以澆滅。
“別去啊！”
他潛意識之中，生出一種預感。
今日沈楠楠才見了這個婦人第一面，就被攛掇地追究起了生母之事，若是放任她們這么相處下去，來日……沈楠楠可能會和沈家決裂！
他若是今天不攔著，以后，必然會更后悔。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沈元楊就想沖上去將人攔下來。
他的胳膊卻忽然被沈珠玉拉了下。
“姐？”沈元楊不解回頭。
他看見沈珠玉那向來溫柔可親的一雙漂亮眼眸不知何時漠然得令人心驚。
沈元楊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姐姐，霎時間喉嚨忽然失了聲。
“不用管她。”
沈珠玉看著蘇幼月越走越遠的背影，也轉身，斜看了身后的嬤嬤丫鬟們一眼。
“忍冬，去把要去梧桐苑的人安頓好，不論如何，不能怠慢了大姐，讓她們伺候的時候一個個仔細著些。”
“是，小姐。”忍冬行了個禮，嘴角勾了勾。
沈元楊聽了，卻松了口氣。
他就說，自己剛才肯定看錯了。
珠玉姐怎么會露出那樣的神情，她明明是最看重血脈親情的，如今也不過是對沈楠楠的叛逆實在無奈，才想樹立幾分威嚴好管教她。
但打心底里……她還是在乎沈楠楠這個姐妹的。
沈元楊高興了沒一會兒，就又自顧自地惱火起來。
沈楠楠對他就天天冷臉毒舌，說到那表弟她就上趕著過去，她那個表弟有什么好的，不過是個窮親戚罷了！
不一會兒，沈元楊心中就酸水四溢，還毫無自覺。
等再抬頭看見沈珠玉的時候，沈元楊又恢復了往日那副傲嬌。
哼，沈楠楠愿意認誰當弟弟就認誰去。
關他什么事兒！
他這輩子只有珠玉姐姐一個姐姐！
沈四少拍了拍屁股，就繼續去練武去了。
他本來是跟著沈珠玉來，想光明正大地來梧桐苑看一下沈楠楠的，這會兒人都走了，他當然也沒留下的必要。
只是他是走了，卻沒看到，忍冬帶著一群人進了梧桐苑，安排完了走了之后，那一群丫鬟婆子立刻不老實，在梧桐苑里四處張望起來……
蘇幼月都已經帶著施娘子離開沈府，方氏才收到方才門口的消息。
“什么，這小賤人，反了天了她了！”
“可不是嘛夫人，這哪家府里的少爺小姐的，敢說出哪怕老爺夫人發話也沒用，就得先聽她的這種話！”梁媽媽在旁邊攛掇著。
“而且啊，如今府里的人都說……”她欲言又止，忽然捂了下嘴，像是說到了什么不該說的。
她越是如此，方氏越是起疑心：“都說什么？快說！”
梁媽媽這才惶恐開口：“夫人啊，您是不知道，現在府里不少人都說，就算得罪老爺夫人，那也罪不至死，可要是得罪了大小姐，說不定會立刻就被打死啊！”
方氏手里原本拿著一方帕子，聽到這，竟是刺啦一聲，硬生生把帕子給撕開了。
“我這沈府倒還成了她沈楠楠的沈府了！”
方氏氣還沒消，外面又趕來一人。
見是沈珠玉身邊的半夏，她面上怒氣才堪堪消退了一分：“半夏丫頭，珠玉有什么事派你來？”
半夏忙有條不紊地將方才自家小姐碰到蘇幼月和施娘子之后發生的事說了。
方氏正扯著爛帕子，聽到沈楠楠提起生母白氏之事，差點把一個指甲都勾折了。
直到手上傳來疼，她才猛然回神，松開了帕子：“施娘子那個賤人，我以為她是窮得活不下去上門打秋風來了，沒想到，竟是來挑撥離間來了！”
梁媽媽聽了，老臉上也浮現出一抹不安：“夫人，那定然不能讓大小姐和白家再來往了啊，大小姐本就不服管教，白家又居心不良，還不教壞了她？如今她還沒怎么，就敢這么對老爺夫人，若是受了攛掇恨上老爺夫人，還不真要來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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