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里，方氏還沒等到蘇幼月后悔，自己就先后悔了。
“沈夫人，可否請沈大小姐一見？公主雖然已給大小姐下了帖子，但希望奴婢能代她先見一見沈大小姐。”說話的嬤嬤著裝梳著高高的發髻，一雙瑞鳳眼雖言笑晏晏，卻不怒自威。
她對面坐著的一個男人也適時開口：“是啊沈夫人，怎么不見沈大小姐？我們王爺可說了，這禮物必須送到沈大小姐手里，要是讓王爺知道是旁人代收，我回去可交不了差事啊。”
廳堂里還站著一個嬤嬤，比起前兩人，她的氣勢則弱了許多，但也催促了句：“沈夫人，我們家夫人之前就和您說好的，要接大小姐去國公府小住幾日，現在國公府上下都等著大小姐來做客呢。”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方氏逐漸已經汗流浹背，她現在一想起沈楠楠那個孽女，就想黑臉，可當著這公主府和王府，還有魯府里的人的面，她怎么敢甩臉色。
她旁邊的梁媽媽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要是這些要大小姐的貴人們知道，現在大小姐已經被趕出府了，該怎么想沈家？
也真是，先前他們不來，一來全趕到同一天，若是再早一天，說什么，老爺夫人也不會讓大小姐走啊！
現在府里去哪找出來第二個大小姐交給他們！
見方氏遲遲不說話，貝王爺府的侍衛和公主府的嬤嬤臉上已經顯出幾分不耐來。對沈家，他們何須如此客氣，不過是因為背后的主子想見這沈大小姐，他們這會兒才恭敬了幾分。
這沈家人不說話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他們？
魯夫人身邊的嬤嬤也不太高興。
明明就是這沈夫人自己找上他們家夫人，想要把大女兒送過來的，現在居然是讓他們來搶人。
“她……”方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眼皮直跳。
“這位大人，兩位嬤嬤，并非我們沈家不想讓我大姐出來相見。”廳外忽然緩緩走來一人，沈珠玉不卑不亢道，“原本家丑不可外揚，但如今也是怕大人和嬤嬤們回去無法交差，不得不說。”
“我大姐昨夜我大姐與二弟發生爭執，不甚叫人打斷了我二弟的腿，而后便鬧著離家出去了，一夜都還未回來，我們如今也不知她去了何處。”
看見女兒前來，方氏不由自主松了口氣，也點了點頭：“是啊，那丫頭不知從哪找來一個高手做侍衛，在府里喊打喊殺的，連我和老爺上前攔，她也叫那侍衛生死不論地打，我與老爺實在是攔不住啊。”
“這……”
三人面面相覷，怎么都沒想到，原本以為的簡簡單單的差事居然這么麻煩，更沒想到，沈家從鄉下接回來的這個大小姐居然這么虎，簡直是驚世駭俗。
又是要打殺爹娘，又是打斷親弟弟的腿，還離家出走夜不歸宿……
不論是哪一件傳出去，都夠讓人驚掉下巴了。
他們聽說鄉下人就是不講禮數，可也沒想到能到這種地步啊。
但事已至此，沈家有實在萬不得已的理由，幾人也好回去交差，當然不會再冷臉，還同情地看向方氏。
“原來是這么回事，倒是在下為難沈夫人了，失禮失禮，在下這就回去如實告知王爺。”
“沒想到沈大小姐居然如此不懂禮數，若真是去了公主面前，反倒不合適，沈夫人，奴婢回去一定會替沈夫人在公主面前好好解釋，先告辭了。”
接連走了兩人，魯家的嬤嬤也不好再留，但她卻心態不同，自家夫人要這沈大小姐就是去鬧國公府那些人不消停的，見這沈大小姐簡直就像是脫韁的野馬般難馴，反倒高興。
“沈夫人，奴婢這便回去告知我家夫人，您放心，您若遇到什么麻煩，我家夫人定會出手相助。”
送走這三方人，方氏深深吐出一口氣，回過神來，又狠甩了一下帕子：“這都叫什么事啊，那個賤人如此粗鄙下賤，又絲毫不懂禮數，居然還能得這么多人青眼！”
梁媽媽忙勸道：“夫人，有了今天這些話，想必回去這些貴人們也不會再瞧得上她。”
她方才聽二小姐將事情如實講來，可不就是這個意思么。
沈珠玉多看了梁媽媽一眼，輕輕頷首。
“娘，我們之前的確太輕看了沈楠楠，她如此不受掌控，哪怕是嫁進國公府，也不會成為我們沈家的助力。”
方氏想了想，可不就是這個理？
今天來的幾人，哪個背后的主子不是非富即貴，是沈家惹不起的來歷。
以那小蹄子的性情，真嫁過去，身份水漲船高，他們還能管得住她么？
看她現在什么身份都沒有，沈家都還管不住，更莫說她嫁進高門。
方氏一想，就感覺頭更疼了：“我真懷疑，這小蹄子就是來克我的，早知道她長成今天這般性情，我當初就該派兩個人過去看著她。”
沈珠玉平靜的表情下，心亦是滴血。
貝王爺、平陽公主、宇文國公府，不論是哪一家，沈家若是能搭上，都將會成為她登上那個位置的絕佳助力。
可這些已經在她眼前，她卻什么都抓不住。
她從前的所有謀劃都如期進行，猶如一張白紙上所有的字都整齊劃一地被規劃好，也如她所預期般地走勢。
可沈楠楠就像是她寫字時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不受控制沖出來的那一畫，毀了她一頁的紙，讓她如今多看一眼就覺得厭煩。
垂眸間，沈珠玉的眼神多出道道冷意。
既然不能為她所用，那就別怪她徹底毀了她的名聲，杜絕她能嫁到那幾家去。
此番她如此忤逆不孝的名聲傳出去，那幾家也該作罷了。
沈珠玉垂眸端站間，心中的筆尖再次在白紙上橫撇豎捺地謀劃。
沈大小姐深夜發瘋，打斷弟弟腿，又對著爹娘喊出生死不論，離家出走的消息很快在圣都鬧得沸沸揚揚。
公主府和魯府果然沒了動靜，就連先前還想請沈大小姐去坐坐的眾多熱愛音律之人也熄了聲音。
縱然他們再愛音律，那也是有底線的，絕不會和這種不孝不悌、無情無義之人來往。
唯有王府里這會兒還鬧騰得很。
“什么，沈大小姐打斷了沈元楓的腿？還深夜離家出走？不錯，沈大小姐真是肝膽過人！不愧是她！”
貝王爺拍了下椅子，猛然站起，把回來回復消息的侍衛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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