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老頭跟在旁邊，背著手，寬大的脊背微微彎曲，鬢角多了些許白色，臉頰兩邊長了胡茬，靜靜看著指導新工人的鄒碧嬋。
經過提醒，火燒起來后馬上就有人來了，陳嬸便忙起工作。
鄒碧嬋和鄒老頭也從店里出來了。
鄒老頭心中百般滋味，我閨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一個小小的店鋪不在話下。
他心里有了決定，沒用的雜貨鋪還是出手掉吧，咱閨女還是安安心心的做餛飩。
鄒老頭有信心，不久就能開第三家店了。
雖在心里做下決定，但鄒老頭還是不由得仰天長嘆，也是自己兒子不爭氣，鄒家就沒出過讀書人，那家伙怎么就喜歡上讀書了呢？
家業也不繼承，就一門心思與書作伴。
兩人在街上買了點東西才回家，鄒婆子還沒到，大娃二娃看見鄒老頭手上的吃食，圍在他身邊又蹦又跳。
鄒碧嬋一笑，回屋收拾臟衣服。
前腳剛進門，許大聲后腳就帶著人來了。
“老大哥，這次你考慮得怎么樣？”
許大聲胸有成竹道，按照鄒老頭的暴脾氣，沒趕人那指定有戲。
鄒老頭動動眼皮子，敲起手指頭，“你開個價吧。”
許大聲指向旁邊，他帶了一位年輕高個小伙過來，“小張，你和鄒老板聊聊吧，我就不插手了。”
鄒老頭看那弱不禁風的家伙，眉頭一皺。
這家伙靠譜嗎？
高個小伙說話結巴，好半天才吐出一個相對完整的句子。“鄒，鄒老板，我開價八十兩，不過你要把鋪子一起轉給我，給我。”
鄒老頭聽罷直起身，指著他鼻罵。
“八十！你想什么呢！我一個鋪子都要賣六十！”
鄒老頭十分火大，怒瞪著許大聲兩人，這兩個家伙不會是過來戲耍他的吧？哪個正常人出這樣的價格！
許大聲哭喪著一張大臉，拱手哭訴道：“老大哥，不是我沒良心，按照你以前的價格真不行啊！高家、云家幾個月內，接連開了好幾家，年初我進回來的貨全砸到手里，要是沒人愿要，這鋪子我可開不下去了。”
鄒老頭一頓，開口罵道：“許大聲你別胡說八道，當年我轉手給你，一年最少掙二十兩，要不是因為碧嬋，我也……”
他這么說，許大聲就更有理了。
“老大哥，咱也不能這么說，當初這爛攤子，可是沒人給你們接手，吃了我還有誰，這鋪子開不下去，你總不能讓我把家底也陪進去吧，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著，家里的小五才出生，我以后拿什么給他娶媳婦啊！”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鄒老頭越發感覺胸口發悶，好似壓下了一片巨石。
“這價格，你讓我想想……”
“行！好好想，要盡快，小張家里等著銀子入賬，你不賣，他就去買別家的。”
“才八十……”鄒碧嬋端著剛煎出來的藥，在不遠處偷聽墻角。
許大聲口口聲聲說著賠本，但鄒碧嬋好歹是管著兩個店鋪的老板娘，她最近找在第三家門店，考察過市場，她需要的面積，市價都得有三四十兩。
像這個雜貨鋪，十幾年前買的，夫子廟附近的鋪子從沒有跌過，很值錢。
所以就算不干了，賣掉鋪子，她們家也不會虧錢。
但鄒老頭一向重情重義，就怕他過不了心理這關，怎么說許大聲都是當初唯一一個，挺身而出，拯救了雜貨鋪的人。
鄒碧嬋覺得她爹很有可能會同意，最后只有按照許大聲給出的方案，舍己為人，白瞎了自己的銀子，用來補貼許大聲。
鄒碧嬋端著東西的手沉了沉。
說實在的，此刻的她心有不忍，那可是爹娘奮斗了十幾年的心血，要不是自己一步錯，步步錯，雜貨鋪也不會落到外人手里。
若是只有她爹還好，但麻煩的是，這事情還涉及到其他人，以她爹那樣爛好人的性格，最終抵不過就妥協了。
唉，鄒碧嬋暗暗嘆了口氣。
實在大不了，等自己以后發達了再買回來，給老兩口養老，樂呵樂呵。
要不，拿錢去拜托阿牛哥……
不行不行！總不能買了個鋪子還偷偷摸摸干，不是長久之計。
還有送上門去當冤大頭這件事，估摸著她爹雖然樂意自己去弄，可不一定代表著她也可以。真要這樣，被她爹娘知道，那還不得氣死啊。
片刻沉思之后，鄒老頭給出來自己的答案。
“小許，你這價格根本不可能，先不說鋪子至少值六十兩，當初我轉手給你，看在老相識的份上留了二三十的貨物，給了你周轉的時間，現在罵我不做人事，可想過以前？”
許大聲臉煞白，好像被人戳穿了心事，瞪起前面這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
我就想這么弄，你能怎么著！
許大聲猛的拍起桌子，“甭說什么！一句話的事，你就算不答應，我也要賣了！總不能讓我陪著你做折本的買賣。”
這鄒大哥叫多了，鄒老頭莫不以為就能爬到自己頭上？
他許大聲早就不是幾年前的愣頭青，有在顧家后院的妹妹，雜貨鋪一直風調雨順，許大聲手里捏了不少錢。若不是妹妹去世，沒了這個大靠山，生意不好，許大聲還舍不得松手。
這鄒老頭，兒子沒本事，閨女守寡，還敢歪歪唧唧？
鄒老頭看著眼前換上一副猙獰面孔的許大聲，鼻子突然冒起一股熱氣，溫熱的液體順流而下，一股殷紅染紅了眼眶。
“爹！”
端著的藥甩到桌上，鄒碧嬋跑去扶起癱軟下去的人，用力摁著他的人中。
“外公！哇哇哇！”
本來蹲在長玩泥巴的孩子，也被這突發狀況下的哇哇大哭。
駱犇在院子里洗衣服，跳過洗衣盆，從墻頭翻了過來。
他到時，鄒碧嬋正蹲在地上按著鄒老頭人中，知道惹了事的許大聲，帶著高個小伙要跑路，大娃二娃一人拉著一個褲腳不松。
那兩個家伙正朝著兩個小孩下死手。
一記窩心踹就要貼近二娃，駱犇一腳踢向許大聲的腰，許大聲連帶著站不穩的高個小伙立馬摔倒地上。
“駱叔叔！”
二娃知道現在誰才是能依靠的，他拽著大娃跑到駱犇身后。
雖然巧巧也嘴毒的說著，后院的打牛英雄以后要給他們做后爹，但是比起現在這個害了外公，還打孩子的壞人，打牛英雄一點都不讓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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