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饒命……”
幾個傅家的長輩早就嚇得慌了神,跪在地上沖著傅璽砰砰磕頭,為首的那位連額頭都磕破了,血跡順著臉頰流淌,看上去十分狼狽。
在場的沒有一個敢求情。
百官眼睜睜的看著勤王的尸首被兩個侍衛蓋上了白布抬了下去,地上的血跡也在深深的提醒著他們。
皇上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皇上,有人斷了氣。”侍衛道。
傅璽斜睨了眼看過去,一個年紀大頭發花白的老者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其他人嚇傻了,這二十棍要是換成普通的侍衛來打,最多就是重傷休養一兩個月就能恢復。
可現在行刑的卻是傅璽身邊的侍衛,那力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果不其然,接連打死了兩位傅家宗親后,滿地的血跡,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鬧劇后,傅璽將目光落在了江凜和京兆尹身上:“即刻排查宮里殘存的逆賊!”
二人紛紛上前應了是。
傅璽這才去了一趟坤和宮,對著周太后的牌位上香,一旁是哭的正傷心的周家人,見著傅璽出現,那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
尤其是周夫人,被嚇得臉色慘白失聲尖叫:“鬼……鬼啊!”
傅璽挑眉居高臨下的看向了周夫人,嘴角勾起冷笑:“周夫人看見朕還活著,似乎很意外?”
聽著這只鬼在說話,周夫人更是嚇得哆嗦,抬起頭看著天上刺眼的陽光,在一瞬間又回過神了,急忙跪在了傅璽膝下:“臣婦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哼!”傅璽冷哼一聲,目光落在了周家其他人身上:“聽聞朕身子不適期間,周家曾私自帶兵入宮?”
周家現在沒了周大人和周太后這兩人撐著,其他人根本不成事兒,聽這話紛紛表示不知情。
更甚至有人將錯全都推給了周太后。
“皇上,我們可都是衷心耿耿,不知者無罪,還請皇上恕罪。”周家人紛紛朝著傅璽磕頭。
傅璽收回視線,將目光落在了牌位上,和周太后爭斗了十幾年,終于落下帷幕了。
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來人,傳朕旨意,將周家一族貶為庶人,三代以內不得科舉入仕,不得參軍,若有發現者,誅!”
此話無疑不是斷了周家的前途,三代之后想要重新崛起,難上加難。
“皇上!”周家人哀嚎不已。
“閉嘴!驚擾了太后,你們有幾個腦袋掉?”全德公公板著臉怒喝,抬起手又叫侍衛將周家眾人全都堵住嘴攆走。
一時間,人心惶惶。
傅璽上了三炷香后神色才緩和了些。
這時全德公公上前:“皇上,趙王殿下醒了。”
“帶過來。”
不一會兒趙王就被帶上來,這些天他雖然飽受折磨,但有的時候還是有理智的。
他甚至清楚的知道周太后被陷害死了,周家被扣上了大逆不道的罪名,還有外面發生的事兒,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卻是無能為力。
被折騰了一個月,趙王整個人枯瘦許多,下頜角還有暗青色的胡茬,眸光沒了往日的風光霽月,更多的是不修邊幅的狼狽不堪,渾濁著雙眼看向了傅璽。
原以為趙王會歇斯里地的質問幾句。
可他并沒有,反而十分清醒和理智
的看向了傅璽。
四目相對片刻。
趙王慢慢彎下腰,單膝跪在地上:“微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傅璽的眉心輕輕一皺,看向了他。
只見趙王一字一頓的說:“皇上,微臣想去欽州,此生再也不回京城,還請皇上恩準。”
四周寂靜,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傅璽。
誰也沒有想到趙王會在周太后的靈堂上提起這件事,而且趙王的臉上居然一點悲傷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許久,傅璽彎腰將趙王扶起來:“既然皇弟這么執著,朕就成全你。”
在傅璽沒有昏迷之前,趙王就自己挑選了封地欽州,為此還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被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
宮里發生種種事,所有人都知道和趙王沒關系,而傅璽也就沒有出爾反爾的理由。
“多謝皇上。”趙王拱手道謝后,默默往后退了幾步,并表明衷心:“請皇上放心,不論微臣在哪,絕不會做出任何一絲一毫背叛皇上,不利于朝廷的事。”
傅璽微微笑,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趙王單薄的肩:“你我乃同胞兄弟,朕自然信得過你。”
至于替周家求情,趙王一個字都沒提,他跪在了蒲團上,身子筆直,整個人就像是玩偶般木訥。尐説φ呅蛧
傅璽見狀也沒有多留,很快轉身就走了。
與此同時宮里也開始了一場大清洗,無數個被暗藏在角落里的人抓到了
,等候發落。
見此情況,人人自危。
消息傳到了牢獄內,自然也瞞不過慶祥公主,她有些震驚的趴在欄桿上:“你們在胡說八道什么,皇上怎么會醒來?勤王還被殺了?”
兩個侍衛斜了眼慶祥公主,那眼神壓根就沒有把對方當回事,自顧自的繼續閑聊著。
慶祥公主卻是急的不行:“本宮在問你們話呢,還不快說,當心本宮將你們腦袋擰下來!”
面對威脅,兩個侍衛竟然一點害怕的表情都沒有,充耳不聞。
見狀,慶祥公主被氣得不輕。
直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兩個侍衛臉色微變,急忙跪在地上嘴里喊著:“給皇上請安。”
慶祥公主愕然抬起頭,眼看著從臺階上一步步走下來的男子,眸孔倏然瞪大。
還真是傅璽!
這一刻,慶祥公主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被人欺騙了,說明之前她的猜測是對的。
傅璽果然是裝的。
氣歸氣,慶祥公主臉上還是裝作一副十分欣喜的樣子:“皇上,你終于醒了,太好了,本宮等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說著她還朝著傅璽伸手,眼眶泛紅,欣慰道:“一定是皇兄在天之靈保佑你,臨安的江山社稷終于有救了。”
看著慶祥公主假惺惺的樣子,傅璽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姑姑,別裝了,看在你往日護過朕的份上,朕可以答應你,盡全力救允哥兒,留他一條性命。”
聽這話,慶祥公主臉上的笑意一寸寸的收斂,眸光凝著對方。
“皇上,本宮可是你的嫡親姑姑,你父皇臨終前將你囑托給本宮,若不是本宮在外護著你,你豈會有今日?”慶祥公主捂著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怎么能偏聽外人話質疑姑姑呢?”
傅璽抿了抿唇,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慶祥公主:“不論姑姑犯了多大的錯,朕都可以原諒,唯獨姑姑不該強行算計朕的子嗣!”
這一刻,傅璽眼中的憤怒根本壓不住。
他沒有想到慶祥公主會這么心狠手辣,居然為了救允哥兒,強行要給云瓷灌藥。
若不是她身邊的侍女救了云瓷,后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傅璽已經沒了耐心,抬起手叫人端來了一杯酒:“姑姑若是飲下這杯酒,朕還會給你一個體面,追封你為大長公主。”
看著酒,慶祥公主渾身在發抖,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傅璽,回想了剛才傅璽的話,幾乎是一瞬間恍然大悟。
“是你和納蘭云瓷聯起手給本宮下套!”
慶祥公主情緒有些激動:“本宮對你們二人可不薄,當初也是納蘭云瓷求著本宮除掉那個孩子,你可不要被騙了,那孩子是陸硯辭的,可不是你的龍種!”
傅璽緊繃著臉不語。
“納蘭云瓷呢,本宮要當面對質!”慶祥公主一雙手緊緊的攥著欄桿,一雙眼睛激動的泛紅:“皇上,本宮可是你親姑姑,你這么做對得起你父皇臨終前的交代嗎?”
看著慶祥公主發狂,質問。
許久再回歸冷靜。
“父皇若是知道姑姑欺騙了他,算計了臨安江山,到死也不會原諒你的。”
傅璽指了指酒杯:“多說無益。”
“傅璽!”慶祥公主不甘心的吶喊,她只是被誆騙來牢獄內暫避風頭,卻不曾將自己束縛,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她冷聲說:“本宮要是死的不明不白,你未必會有好下場,有些事本宮一時半會解釋不清,但本宮終究是向著你的。”
“所以,放了本宮,本宮愿意帶著允哥兒回到封地,這輩子都不會來京城。”
聽著慶祥公主還不肯罷休。
傅璽也懶得再給對方顏面了:“姑姑當真要將當年護國寺的真相揭穿嗎?”
一句話扼住了慶祥公主的喉嚨,她一生要強,做了幾十年的公主,卻突然告訴她,她是個假冒的,甚至是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野種。
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慶祥公主也瞬間安靜下來,她冷靜的看著傅璽,知道無論如何這一劫也是躲不過去了。
她的身世關系著前朝太多太多人的臉面,甚至極有可能連累傅璽。
她自以為的生母昌妃娘娘飽受冤屈而死,又或者是先帝誤以為昌妃背叛他,容不得昌妃活下來。
可偏偏先祖皇帝又選了先帝繼承皇位,先帝又是傅璽的父親,一步錯步步錯。
一旦揭開這層紗,會引起無數人質疑傅璽不是皇家血脈。
這皇位也不會坐的穩固。
就如同當初云瓷提及護國寺生產那日,慶祥公主便迫不及待的殺了苑老夫人一樣,想要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藏起來。
慶祥公主忽然笑了,納蘭云瓷就是簡單的幾句話,就引得她出手殺了最難纏的苑老夫人,這樣一來,日后納蘭信認親,也絕對不會怪罪納蘭云瓷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她竟不知不覺替納蘭云瓷背黑鍋。
想到這她笑的更大聲了,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酒盞,目光緊盯著傅璽,沉聲說:“本宮要你起誓,不論何時都要給本宮一個顏面,讓允哥兒活下來!”
傅璽點頭:“朕以臨安天子的身份答應你。”
隨后,慶祥公主一咬牙抬起手將毒酒一飲而盡,酒盞落地摔了個粉碎,她呆愣愣的看向了傅璽,趁著毒癮沒發作,笑著說:“不愧是做皇帝的,兜兜轉轉,所有人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還有納蘭云瓷,終究是她低估了。
竟將所有人都給耍的團團轉。
“與其埋怨別人,倒不如想想自己做過什么,姑姑,一路走好。”傅璽眼看著慶祥公主嘴角流出血跡,他背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牢獄內只剩下慶祥公主的狂笑,漸漸的,笑聲斷斷續續,直到沉默。
這一日京城變了天。
京城的幾個主子都被處理了,無一人敢反駁。
可就在大家以為苑氏一族難以逃脫時,傅璽偏偏下令已經追查到真兇,給了苑家清白,下旨無罪釋放了。
眾人一頭霧水。
就連苑家其他人也是摸不著頭腦,幾人攙扶著站在大街上,望著人來人往,竟覺得有些不真實。
是江凜親自來送苑老太爺回去的:“皇上已經查明了,當初的刺客另有其人,苑老太爺不必憂心,皇上是不會遷怒您的。”
這話卻說服不了苑老太爺,他一把抓住了江凜,從江凜給他安置單獨的牢房時,他就覺得不妥,但很多事實在猜不透。
江凜壓低聲音在苑老太爺耳邊嘀咕幾句,將納蘭信和苑氏身份對調的事說了出來,苑老太爺猛然一怔。
“竟有此事?”
“此事暫且不可宣揚。”江凜提醒。
苑老太爺苦澀的笑笑,難怪他見過納蘭信時,覺得格外親切,甚至在早朝上時也有很多次想法和納蘭信不謀而合。
納蘭信和他脾氣一樣的耿直。
“原來……原來如此。”苑老太爺神色恍惚片刻,轉而對著江凜說:“你放心,此事我不會對外說的。”
江凜點點頭。
巧的是在半路上正好也遇見了從外省返回的納蘭一大家子,苑老太爺頓住腳步,瞇著眼看了眼納蘭家的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的從跟前經過。
“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江凜解釋。
苑老太爺深吸口氣,想到了納蘭信這么多年受的苦楚,心里越發覺得愧疚,連帶著看向納蘭家的馬車都變了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