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皇后是眼睜睜地看著張太后的鑾駕從眼前離開的,她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一直以為因太妃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殘,任人宰割,卻沒有想到因太妃竟連太后都沒有放在眼里。

    張太后都吃了癟,更何況自己呢。

    慕皇后一轉頭就將怒火撒在了德妃身上,對著德妃又掐又打:“賤人,都怪你識人不清,害得本宮被困在了和頤宮這么個鬼地方!”

    挨了打的德妃連反抗都不敢,心里也是又氣又怒,只是面上不敢顯露半分。

    “娘娘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等著慕皇后打得累了,才肯罷休,她目光狠狠地瞪著德妃:“什么忙都幫不上,本宮要你何用?”

    德妃只能悻悻地求饒道歉。

    慕皇后越想越生氣,抬起手又打了幾下,可她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時,又嚇得將手縮了回去。

    門外是兩個小宮女手里捧著衣裳走進來,慕皇后瞧著有些眼熟,瞄了眼,可不就是她平日里穿的衣裳么?

    小宮女將衣裳疊好放入柜子中。

    沒等慕皇后質問呢,又進來兩個宮女,手里捧著慕皇后平日里用慣了的茶具。

    一整套白瓷映著紅梅雪景畫的茶杯,共有八個,全都給她拿來了。

    “太妃問娘娘可還有什么落下的,又或是要用的,奴婢一并都給您取來。”

    為首的宮女恭恭敬敬地問。

    慕皇后心口起伏。

    看樣子因太妃這是要將自己困在和頤宮些日子了。

    見慕皇后不說話,宮女只好退了下去。

    許是心里太憋屈了,慕皇后一氣之下將這一整套杯子砸了個粉碎,一瞬間滿地都是碎渣。

    宮女聽見動靜走了進來,低著頭默默收拾,不一會兒就將屋子里收拾干凈。

    “本宮要見見因太妃!”慕皇后再也憋不住了,對著宮女冷聲命令。

    聞言,宮女起身就去稟報了。

    沒多一會兒,因太妃就來了,她先是瞥了眼地上的殘渣,溫聲吩咐宮女小心些:“小姑娘家手嬌嫩著,別被劃破了手。”

    “是。”

    因太妃繞過了宮女來到了慕皇后跟前,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嘆了口氣:“皇后怎么還是心浮氣躁的樣子,快坐下來,可千萬別動了胎氣。”

    提及胎氣,慕皇后立馬就說:“本宮身子不適……”

    “皇后要見太醫?”因太妃打斷了慕皇后的話,神色猶如一片沉靜的湖面。

    是一種不論慕皇后怎么折騰,她都榮辱不驚,一副仁慈長輩模樣,反倒是讓慕皇后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做了皇后這么多年,向來都是別人怕她,處處小心謹慎,可這回卻是膽怯了一個太妃眼神。

    而且還不止一次。

    這讓慕皇后心里非常氣惱。

    “本宮……不必了,本宮的皇兒健康得很,不必再折騰太醫了。”慕皇后擔心露餡,所以不想看太醫。

    因太妃語重心長地對著慕皇后說:“以你的年紀懷上這一胎已經是十分不易了,你可要好好珍惜,這畢竟是皇帝嫡子,也許還是唯一的嫡子,身上承載著太多的重擔了。”

    這話分明就是在提醒慕皇后,別瞎折騰,萬一孩子給折騰沒了,得不償失。

    慕皇后緊張地咽了咽嗓子,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又聽著因太妃說了幾句道理。

    “皇后午膳可有想吃的?”因太妃笑著問。

    慕皇后搖了搖頭。

    “我聽說御膳房送來了新鮮的野味,叫人燉了湯,給你補補身子如何?”

    在因太妃注視下,慕皇后輕輕點了點頭。

    又過了會兒,因太妃叫人重新去庫房挑選一套和慕皇后之前打碎的茶盞差不多的來。

    慕皇后默然。

    臨走前因太妃看了眼德妃,見她眼眶紅腫,身子瑟瑟發抖的樣子,便嘆了口氣:“早就聽說德妃字跡精湛,不如替我抄寫一封經書如何?”

    德妃聞言下意識地看向了慕皇后,見她不吭聲,立即點頭,跟上了因太妃的身后一并離開。

    因太妃住在主殿,離偏殿也只有幾步遠,偏殿有什么動靜,主殿很快就知道了。

    “這幾日你受委屈了。”因太妃拍了拍德妃的肩,看著德妃微變的臉色,就知道她肩上肯定有傷,轉頭就讓老嬤嬤取來藥膏給德妃抹上。

    “不必麻煩了,臣妾無礙的。”德妃笑著婉拒。

    “你才二十幾歲,風華正茂的年紀,若是身上留下疤痕,后半輩子可怎么過?”

    因太妃語氣溫柔,像個慈祥的老奶奶一樣溫和無害,可德妃卻是一點兒也不敢放松警惕。

    抬起手默默地解開了衣裳,露出了兩側肩,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掐痕,看著就嚇人。

    尤其是映襯在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膚上,更明顯。

    “嘶!”德妃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老嬤嬤放柔了手,輕輕地將藥膏涂抹在傷口上,時不時地惋惜:“這么好的肌膚要是留下疤痕,那就太可惜了。”

    德妃不以為然,她慢慢地穿好衣裳,她已經不記得寵愛是什么滋味了,就因為她姓慕,被皇上忌憚。

    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子嗣,可是偏偏因為姓慕,被皇上看上了,成為了用來看守皇后的一顆棋子。

    德妃斂眉,她可不認為因太妃會無緣無故地讓人給自己上藥,事出反常必有妖。

    “德妃,你是個聰明人,跟在皇后身邊永無出頭之日。”因太妃抬起手倒了杯茶遞到了德妃手中。

    德妃故作惶恐地伸手接過,握在手里低著頭看起起伏伏的茶葉,無奈的說:“臣妾只是慕家旁支嫡女,需要依附慕家,哪敢有任何不軌的想法?”

    低著頭吹了吹茶葉沫兒,德妃低著頭聞了聞杯子里的香氣:“臣妾不是太妃,有皇上庇佑,臣妾只想安安穩穩地度過下半生,皇后娘娘也只是孕期脾氣急躁了些,但對臣妾還是不錯的。”

    “皇后早已經知曉她假孕之事,更知道你是皇上的人。”

    因太妃漫不經心的開口,打斷了德妃的沉思,德妃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對方。

    慕皇后假孕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皇后不可能知道的,而且因太妃又是怎么知道的?

    “太妃說笑了,皇后娘娘腹中明明就有小皇子,還是好幾個太醫診斷過的,豈能有假?”德妃矢口否認。

    因太妃也不繞彎子了,直接戳破:“皇后身邊有個宮女叫蓯侍,就是慕夫人從宮外送進來的醫女,早就診斷了皇后的脈象是假的,皇上對慕家動了殺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讓皇后假孕,也不過是安撫慕家罷了。”

    見因太妃把事情全都說出來,德妃根本就抵賴不掉,她愣了許久,握著茶杯的指尖攥得發白。

    又過了會兒,她才顫顫巍巍地問:“那太妃又是如何得知的,而且還不戳破皇后娘娘?”

    聽到這話,因太妃忍不住笑了。

    倒是一旁的老嬤嬤解釋說:“皇上可是太妃親子,怎么會破壞皇上的計劃,慕家需要這個孩子來穩定軍心,這個節骨眼上,皇上也需要后宮安寧。”

    只要慕皇后不折騰,后宮就沒什么大事。

    可打仗還需要依仗慕家軍,邱麗帝又不能直接對慕皇后做什么,只能安撫為主。

    德妃慌忙地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子上,兩腿一軟撲通跪在了因太妃面前:“求太妃指點。”

    邱麗帝不在皇宮,她已經認清了,現在后宮最大的掌舵人就是因太妃。

    “瞧你,跪著做什么,快起來。”因太妃彎著腰將德妃扶起來,順勢將德妃耳畔的一縷碎發撥到了耳根子后,笑著說:“你是皇上看中的,皇上是個感恩的,不會虧待你,至于將來慕家如何,也不會遷怒你。”

    這話德妃只敢信一半。

    “皇上當初設下這個局,就是想要六宮安寧,我也希望皇上能安安心心地在前線打仗。”

    說著因太妃長長地嘆了口氣:“戰場上刀劍無眼,我豈能不擔心?”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得庇佑的。”德妃寬慰,原本還想說敵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轉念一想,邱麗帝真正的敵人其實就是臨安,不管外界傳的局勢如何,邱麗帝最后想要的結果就是吞并了臨安。

    但臨安又和因太妃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所以,有些話德妃還是咽了回去,不敢詛咒對方。

    “是啊,皇上一定會得老天爺庇佑的,肯定會戰勝歸來。”因太妃語重心長地說:“從今日開始,后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去打攪皇上了,也省得皇上分心,德妃,你說呢?”

    德妃立馬就明白了因太妃的意思,讓她給邱麗帝寫信時,不要將后宮的事報告出去。

    “太妃,臣妾和皇上約定每隔五日都會寫一封書信,今日剛好就是第五日,臣妾愚鈍,日后寫的書信還請太妃過目。”德妃說。

    因太妃點了點頭:“也好。”

    很快德妃寫好了一封書信后,遞給了因太妃瞧,上面只寫著皇后一切安好,宮中無虞,和頤宮一切照舊。

    看完了內容,因太妃十分滿意,又將書信遞給了德妃,親眼看著德妃封了蠟之后將書信送了出去。

    “皇后的性子的確是急躁了些,這些年也辛苦皇上了,若非如此,皇上也不會算計枕邊人。”因太妃無奈,抬起手拉著德妃的手:“如果你才是慕家本族嫡女,又該多好。”

    德妃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慕家太過于顯赫,她這個旁支嫡女也跟著沾光,可放在了本族內,就不夠看了。

    當初慕家千挑萬選才讓她入宮幫襯慕皇后固寵,可慕皇后卻時刻提防,愣是讓她白白守了五六年的活寡,才肯讓她侍寢。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