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遠航和木木對視一眼，同時搖頭，異口同聲道：“不需要！”
說完便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
小黑擋住他們的去路：“誒，兩位兩位，出門在外最重要靠什么？靠朋友是不是？有我這個本地朋友，萬事不愁，說吧，你們要去哪里？我找輛三輪車把你們拉過去，收你們一塊錢行不行？”
傅遠航說：“我也是本地人啊，我們兩個人坐公交車過去只有四分錢，為什么要給你一塊錢？我們只是學生，沒有錢。”
小黑還是不死心：“你們坐公交車還要等是不是？我們還有專人幫你們搬行李，這樣吧，一口價，五毛錢怎么樣？”
傅遠航說：“你不要再纏著我們耽誤其他生意了，我們只有坐公交車的錢，你去找其他人吧。”
木木語重心長道：“兄弟啊，我們常年走南闖北，什么人沒見過？我們生意你是做不成的，去找其他人吧，別耽誤時間了。”
小黑愣了下，摸摸后腦勺，小聲自言自語道：“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還以為是外地水魚呢。”
“水魚”是S市黑話，冤大頭的意思。
傅遠航聽懂了，卻沒有戳破，拉著木木往前走。
木木冷不丁被傅遠航拽著走，他還想著跟人多嘮嗑兩句呢。
“走吧，再不走趕不上回縣里的班車了。”還真想上趕著當水魚呢。
他們一走，好幾個穿得破破爛爛，比小黑還小一點的孩子圍了上來：“怎么樣黑哥，就這樣放過他們啊？追不追？”
“對啊，那兩人穿得光鮮亮麗，長得白白凈凈，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一副很好騙的樣子。”
“對啊，年底了黑哥，咱得多賺幾個錢過個好年啊。”
小黑搖了搖頭說：“算了，倆人猴精著呢，撈不到什么好處，趕緊去找別人吧。”
這群人雖然不甘心，但也沒有繼續盯著傅遠航和木木不放。
傅遠航輕車熟路帶著木木去公交站，坐上了通往市汽車站的班車。
到了市車站，很快就買到了回青蓮縣的客車車票。
不過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倆人一合計，決定找個飯店好好搓一頓，畢竟在火車上也沒有什么好吃的。
他們定期去廠子里勤工儉學，手上的零花錢其實不少。
木木這趟出門，鐘姨、莫家喆和莫工每人分別給了他十塊錢，加上他自己帶過來的零錢，富裕著呢。
傅遠航就不用說了，傅征途和蘇桃桃都拿他當大人看待，家里的錢和票他都可以自由支配。
不過他有譜，出門倒是沒帶多少錢，身上的錢反而沒有木木多，倒是糧票肉票都帶了一些。
倆人在附近的國營飯店美美地飽吃了一頓。
“木木摸著肚子說，阿航，我好喜歡出門啊。”
傅遠航沒有他那么心大，他隨時留意著周圍的環境，看看有沒有什么圖謀不軌的人，不像木木那么放松。
回去的時候路過國營商場，木木這不靠譜的家伙說要進去給干娘買禮物，傅遠航拉都拉不住。
“你是不是傻啊，我們是回村里接人的，你在這里買禮物帶回村里，我們還要帶回島上，何必呢？還不如回去再買！”
木木拍了下腦門：“你對，是我想岔了，不買不買！”
從國營商場出來，木木被人扯住了衣服：“大哥哥，你們是不是要買衣服？”
木木很想說不買，但是扯他衣服的是個眼睛圓溜溜的小姑娘，木木“不”字說不出口。
傅遠航剛要開口拒絕，小姑娘又說：“我小姨從港城回來探親，路過莞城那邊帶了好多衣服回來，便宜賣，你們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吧。”
“時間還早，要不去看看？”木木說。
傅遠航本來不想節外生枝。
那小姑娘轉了一圈說：“你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吧，都是我小姨帶回來的最新款。”
傅遠航想著蘇桃桃冬天的衣服好像不多，布票都拿去給他們買衣服了，胖胖也費了不少布票呢，就問她：“要票嗎？”
小姑娘搖頭：“不要票，保證比國營商場便宜。”
于是，傅遠航和木木就這樣跟著小姑娘走進了巷子。
小姑娘沒有騙人，隱蔽的巷子里的確圍了好幾個人在挑衣服。
傅遠航和木木不懂什么款式不款式，但是衣服的顏色看著是真的好看，而且都是女款。
木木皺著鼻子說：“這些不適合鐘女士和干娘，桃子嫂嫂和我未來嫂嫂倒是適合。”
蘇桃桃平時買東西都喜歡帶著傅遠航，耳濡目染之下，傅遠航的審美還是在線的，東西的好壞也懂得分辨。
他一摸就知道東西不錯。
“大哥哥，我沒有騙你們吧，這些衣服真的很好。”小姑娘說。
“小妹妹，你這些女裝，我們兩個大哥哥怎么穿？”木木越看越嫌棄。
小姑娘眨巴著大眼睛疑惑道：“你家里沒有姐姐妹妹，嫂子嬸嬸嗎？”
木木：“……”還真沒有，他家里只有鐘女士，他敢浪費錢買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回去，鐘女士能打斷他的腿。
傅遠航挑了幾件顏色素凈，款式簡單的羊絨衫，問道：“這些多少錢一件？”
買衣服的女士估計就是小姑娘口中的小姨，燙著波浪頭，年輕，時髦，一看就是從港城那邊回來的人。
“小弟弟眼光好毒辣，你挑的這幾件都是來佬貨，不是莞城貨，羊絨來的，這個款式也是今年最流行的，國內你想買都買不到，不過不便宜，一件最少這個數。”
（來佬貨：方言，進口貨的意思）
小姨比了一個巴掌。
木木倒吸一口涼氣，瞪圓眼睛：“五，五，五十塊？”
小姨點點頭：“莞城貨便宜，是來二十塊都有，這幾件質量確實好，來貨也貴，反正沒賺什么錢，就賺點辛苦費，要是賣不出去我打算自己拿來穿。”
木木身上總共就五十塊，傅遠航就更少了，他只帶了三十塊。
這一件衣服就去掉他們身上大半的錢了。
傅遠航捏著衣服，依依不舍放下駝色和白色，留下了淺藍灰相間的格子翻領大衣：“我要這件，四十可以嗎？我身上沒有那么多錢。”
小姨“喲”一聲：“小弟弟，你砍價挺狠啊，四十我得虧本咧。”
木木喊住他：“阿航，這也太貴了吧，不然算了。”
邊上的大娘也好心勸傅遠航：“小兄弟，這些十來塊的就挺好的，別信那什么來佬貨，泡過洋水就是貴。”
傅遠航執著地看著賣家。
其實這幾件也有人問過價，但是都是一聽價格就被嚇跑了。
她的開價從最開始的一百降到了八十，再降到了五十，大家還是覺得貴。
沒辦法啊，這年頭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才幾十塊錢。
沒幾個人舍得不吃不喝花一個月工資去買件衣服的。
傅遠航已經是最有誠意想買的一個了，再不出手，這幾件衣服還真得砸手里。
自己也不是不能穿，但她衣服多啊，都穿不完。
四十塊她也不至于虧本，不賺什么錢就是了。
“行吧行吧，我當開個市，賣給你，小弟弟，我丑話說在前頭，這衣服是好衣服，識貨的人都懂，我原本打算賣一百塊的，絕對物超所值。
你別買回去，家里大人覺得我坑了你，又過來找我麻煩，你看好了來，錢貨兩訖，不退不換的。”
傅遠航笑著搖頭說：“不會。”
他轉頭看向木木：“借我二十塊，回去還給你。”
木木大方把錢給他：“也只有我桃子嫂嫂才配得起這么貴的衣服了，雖然我不識貨，但是買給我桃子嫂嫂，值得的，不用還給我啦！”
傅遠航沒有說話，衣服是他要送給嫂子，借木木的錢他一定會還。
傅遠航把錢給賣家，問她：“這個袋子可以給我嗎？我還有好遠的路要走。”
小姨聽說他買給嫂子，倒也詫異。
很少見侄子對嫂子這么好的，她也大方：“給你，這樣裝起來顯得更高檔，你嫂子見了肯定喜歡。”
傅遠航會心一笑：“謝謝。”
“你嫂子一定很漂亮吧？”小姨包好衣服遞給傅遠航。
傅遠航點頭：“很漂亮。”
木木也說：“我桃子嫂嫂天下第一漂亮。”
小妹妹笑著沖他們揮手：“大哥哥慢走。”
傅遠航和木木：“再見。”
往回走的時候，木木后知后覺問傅遠航：“不是說拿著太遠，回去再買嗎？那你怎么現在買了？”
傅遠航捧著衣服：“可遇不可求，我嫂子的布票都給我們買衣服了，她自己沒有買，難得碰到不要票的好衣服。”
木木點頭：“你對，我桃子嫂嫂人美心善，給胖胖都買了不少衣服，就是忘了給自己買，這么貴的衣服，她肯定很喜歡。”
傅遠航笑了下，她喜歡也肯定不是因為貴。
嫂子穿上這身衣服一定會很好看，也應該會很開心吧？
兩人一路小跑回到汽車站，距離發車時間只剩下十來不到了。
他們趕緊上車坐好，等待發車，往青蓮縣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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