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磊剛出事的時候，很多戰友都來家里看望他們，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助。
當時的周鈴蘭沉浸在悲傷里，謝過大家的好意，卻沒有接受大家的幫助。
其中曹國華帶過來的東西最多，小到米油肉菜，大到錢財家具，雖然東西很多，但和戰友一起送過來，也不算特別突兀。
周鈴蘭不想辜負大家一片好意，象征性留下了一些米和油之類的東西，其他東西她都退了回去。
尤其是錢和一些貴重東西，她一點也沒有收。
她記性好，記得這個包裹死結的系法，更記得這個小包裹在誰的手上出現過。
卻不記得為何這個東西會留了下來，還被她壓在了箱底。
周鈴蘭想了想，把東西重新包起來，帶著東西出門去后面的牛棚。
這年頭大家都睡得早，尤其是冬天，大家都恨不得連飯都端到被窩里吃，都早早吃晚飯，早早上床睡覺。
自從曹國華住進來后，周鈴蘭一次也沒有來過，甚至避開這條路走。
周鈴蘭站在牛棚前面，門縫里透出微弱的光亮，里面的人應該還沒睡。
她把東西放下，輕輕敲了三下門，便轉身離開。
她沒有特意走快，而是按照平時走路的正常速度往回走，一次也沒有回頭。
曹國華披上衣服來開門的時候，趁著月色還能看清她纖瘦的背影。
曹國華并沒有開口叫住周鈴蘭，只是深深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轉角，才緩緩收回視線，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
老祖宗留給他的金鐲子，足足幾兩重，那是曹家的傳家寶，也是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
一起出的任務，傅磊死了，他活著回來，他很抱歉，卻什么也做不了，幫不了他們什么。
周鈴蘭連一點小錢都不肯收，這么貴重的東西她也一定不會收。
他唯有趁著追悼會那天人多，隨手找了個箱子放進去。
想著即便哪天她在箱子里看到了，也只會以為是傅家留下來壓箱底的東西。
萬一應急用得上，多少也值點錢。
他明明什么都沒有說過，也沒有做任何記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篤定地給他送了回來。
曹國華捏緊包裹，算了算時間，知道自己也是時候離開這里了。
這幾年他韜光養晦，連話都沒有和周鈴蘭說過一句，只默默站在她身后，希望哪一天她真的需要幫助的時候，不至于身后沒有人。
用不上的最好，他就安靜地當個隱形人。
所幸，這幾年她難是難了點，總算也平平安安過來了。
從傅征途回來，他就知道自己是時候功成身退。
曹國華重新回到床上，點了根煙，從床頭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傅磊和周鈴蘭的結婚照，傅磊常年待在身邊，時不時會拿出來看一下。
傅磊所有的遺物，曹國華都給了周鈴蘭，唯獨留下了這張照片。
照片上的周鈴蘭很年輕，很漂亮，笑得很溫柔，不知是多少年輕男同志傾慕的對象。
傅磊救下周鈴蘭那天他也在。
以前傅磊把照片拿出來看的時候，他總會借著調侃的由頭搶過來多看幾眼。
他和她的交集也僅限于多看幾眼他們的結婚照。
有些事一步錯過，步步錯過。
這輩子，只能這樣了。
曹國華劃了一根火柴，點了那張他帶在身邊多年的、別人的結婚照。
灰燼落下，北風穿過漏風的牛棚，帶走不沾塵土的灰燼，從此天南地北，各安天命。
……
傅遠航和木木美美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大早起床。
他們只逗留一天，木木覺得得抓緊時間去玩。
木木伸了個懶腰：“阿航，我們今天去哪里玩？”
傅遠航說：“得幫我娘收拾東西，可能沒時間玩了，等下午的時候帶去你打紅薯窩吧。”
“啊？”木木懵了，“紅薯還要打窩？”
傅遠航說：“地里有些沒挖的紅薯，我們直接在地下挖個洞，放些炭進去烤熟，那樣烤出來的紅薯最好吃。”
他也已經好久沒吃過，以前餓的時候，就到自己家的自留地地找棵紅薯這么干，比任何吃法都好吃。
烤過紅薯的炭灰又能作為肥料，烤過紅薯窩的地方來年種出來的紅薯會更大更甜。
木木眨巴眼，豎起大拇指：“牛啊，這得多新鮮啊，那我們趕緊收拾，早點去打紅薯窩！”
周鈴蘭早早起床給孩子們做了蛋花粥，碗底打入兩個雞蛋，放入兩大勺滾燙的白米粥攪拌一下，再放點蔥花，滴入幾滴香油，再放適量的醬油，就是一碗屬于這個時代招待貴賓才舍得煮的奢侈又美味的蛋花粥。
木木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蛋花粥，都鮮掉牙了。
“干娘，你做的蛋花粥好好吃啊，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蛋花！”
鐘姨雖然摳門，但木木從小也不缺營養的，雞蛋經常能吃到，不然他身體也不會這么棒了。
傅遠航說：“自己養的雞，早上下的蛋馬上下鍋，能不好吃嗎？”
木木不住點頭：“那倒是，和紅薯一個道理，沒挖出來就直接烤，多新鮮啊。”
“你們要去打紅薯窩嗎？”周鈴蘭問。
木木點頭：“嗯嗯嗯，阿航說這樣烤出來的紅薯最好吃。”
周鈴蘭點頭：“是很好吃，那中午去吧，把家里的母雞殺了，一塊拿過去烤著吃。”
木木眨巴眼：“把母雞殺了？那以后誰下蛋呀？”
周鈴蘭笑著道：“路上帶著不方便，不吃也得送人了，要養的話，到了那邊重新養小雞仔。”
“殺！”木木重重點頭，“必須殺了吃，殺完馬上拿去烤，多新鮮啊！”
木木終于知道了，食材新鮮的話，怎么做都好吃！送人？才不要，還不如自己吃了！
早餐過后，三人麻利收拾東西了，周鈴蘭這一走需要帶走的東西真不少，光山貨周鈴蘭就存了不少。
木木提議道：“干娘，咱家山貨這么多，不如我們拿到市里賣掉一些吧，城里人肯定稀罕這些好東西。”
周鈴蘭說：“不賣不賣，拿過去各家分一點，其實也沒多少。”
“娘，我們把能郵寄的東西先打包好，下午請阿牛叔送我們去趟郵局，把能郵寄的東西先寄過去吧，火車很擠，帶不了這么多東西。”傅遠航說。
木木大了個響指：“這是個好辦法，干娘你是不知道啊，接近年關的火車是真的擠，我和阿航都快被擠成柿餅了。”
周鈴蘭點了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只不過我打算明天一早順路去寄，不過東西太多，下午給點錢讓阿牛叔跑一趟也行。”
木木：“就這么說定了，咱們趕緊收拾，吃完烤雞烤紅薯就去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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