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倒爺裝模作樣看了看傅遠航，又看了看其他幾個人。
比了“6”的手勢：“這個數。”
木木倒吸一口涼氣：“六塊？什么玩意賣，咳咳，換那么貴？”
其他幾個人也跟差點跳起來。
“兄弟，”倒爺拿起西洋玩意，“這你就不曉得的了吧，這玩意是我從外國友人手里收的，說是叫什么克方塊，你看啊……”
小個子把那四四方方的玩意拿上手左扭右轉，把顏色一樣的小方塊擰到一個面。
“就是這樣，老外說要六個面的顏色都一樣才算成功，我沒那智商，也不知道能不能搞成那樣，人家是個大學教授，發明這個東西還申請了什么專利，準備賣給什么廠子批量生產。
這個那么珍貴，因為是第一個，還是我偷了，咳咳，拿了我奶的一個雙面繡品才換來。”
花貓臉小個子又擰了擰：“那老外很喜歡我奶的繡品才愿意換，我本來是打算自己玩的，可是你也看到啦，我的這個智商玩不轉，只好忍痛割愛了。”
花貓臉小個子倒爺有比了個“666”的手勢：“這個數真不貴，我奶的雙面繡是絕活，拿出去換的話，起碼值幾個這個數呢。”
幾個半大小伙你眼望我眼，這道題超綱太多，花貓臉倒爺又太能說，他們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能給我試一下嗎？”傅遠航說。
“可以。”花貓臉倒爺大方地把四方塊給傅遠航。
傅遠航快速轉動方塊，很快湊齊了另外一面，但是原來那一面也打散了。
花貓臉倒爺暗暗稱奇：“好厲害啊兄弟，你第一次玩居然玩得比我還溜，你玩得這么好，給你點折頭吧，要不要？”
“是有點意思，”傅遠航還給他，“可是我沒有那么多錢，三塊可以嗎？”
花貓臉倒爺長“嘖”一聲，做了個比牙痛還難受的表情：“兄弟，你也這太狠了吧？我說給你點折頭，沒叫你對半砍啊？哪有人這么砍價的啊？”
這玩意擺在這里有段時間了，別問砍價，就是問價的人都沒有。
既不能吃，又不好看，有這個閑錢買幾斤肉多好，買這玩意干嘛？
木木拉著傅遠航的手臂：“阿航，這玩意不值當，三塊也不值，走吧走吧，那邊還有好多呢，我們再看看其他。”
鴨蛋也是個機靈鬼，他說：“是啊阿航，我們身上就一塊錢，全部湊給你也不夠啊？我們還是去買好吃的吧。”
花貓臉倒爺其實并不是什么正經倒爺，他來黑市擺攤其實就是玩兒，擺出來的這幾個稀奇古怪的玩意其實就是玩膩了，拿出來看有沒有大冤種愿意出高價買走。
他擺攤這么多天，傅遠航作為第一個問價的大冤種，他自然不愿意輕易送走。
“要不你再添點？一個巴掌怎么樣？”
傅遠航猶豫了下，他知道塵塵一定會喜歡這個萬一，但是這么個小玩意，不管是六塊錢還是五塊錢，都還是太貴了。
傅遠航搖頭，比了個“3”的手勢：“這個數可以的話，我們湊一湊，不行就算了吧，我們沒那么多錢。”
傅遠航見花貓臉還是一臉牙痛的表情，覺得沒事，干脆轉身走了。
誰知道才走沒兩步，花貓臉叫住了他：
“回來，回來，給你，給你，就是開個市了，哎喲，虧死我了，我奶要是知道你用這么點阿堵物換走她的雙面繡，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木木也樂了：“打斷你的腿我們可管不著，你偷走她老人家雙面繡的時候怎么沒被打斷腿啊？”
花貓臉摸摸鼻子：“她這不是還不知道嗎？”
傅遠航拿過方塊，掏了三塊錢出來遞給他：“我哥要是知道我花三塊錢換這么個玩意，也會打斷我腿。”
“噗呲”，木木忍不住笑：“阿航跟得我多，變幽默了啊。”
木木接過方塊扭了扭：“不過這么個破玩意，我征途哥確實做得出來。”
花貓臉瞄了眼傅遠航的口袋：“嘿，兄弟，你不老實啊，不是說沒那么多錢嗎？我怎么看到你口袋里還有大團結。”
傅遠航還沒說什么呢，木木就說：“那是他一家八口換口糧的錢，他下面還有四個弟弟嗷嗷待哺呢，要不，你再便宜點？”
花臉貓趕緊接過錢，搖頭說：“沒得再便宜了！這已經是虧本了，嘿，兄弟，這幾個也是西洋玩意，你不再看看嗎？”
傅遠航搖頭說：“這些不合適，下回有需要動腦的小玩意，可以給我留著。”
花臉貓：“……”幾個意思啊你？
洋娃娃難道不可愛嗎？
“行吧，認準我，沒有特殊情況的話，每個周日我都會來這里擺攤，今天差不多了，我先走，你們也趕緊走吧。”
花臉貓說完，動作利索地把布一收，東西包成一團，往肩上一甩，扭頭走了。
傅遠航幾個面面相覷。
傅遠航：“我們還逛嗎？”
木木搖頭：“我覺得有點詭異，我沒有東西買，你們呢？”
幾人搖頭：“我們也沒有。”
傅遠航：“那我們還是走吧。”他也覺得怪怪的。
傅遠航他們當機立斷離開“黑市”。
他們剛剛穿過對面大馬路，便看到幾個紅袖章正在追什么人。
忽然一道人影從他們身側經過，和他們一起排排走，來了一句：“嘿，兄弟，我們一起走。”
木木看著眼前比傅遠航還白一點的小白臉：“你誰啊？”
康子：“我怎么覺得聲音有點熟悉？”
小白臉做了一個擰方塊的動作：“我，剛剛我們換了這個……”
眾人：“……”
傅遠航倒是一眼認出來了，因為蘇桃桃曾經也這么干過。
木木了然：“是你啊，臉這么白，難怪要畫成大花貓，這么點時間你連衣服都換好了？”
“噓，別做聲，我叫白樺，在縣一中讀初三，等下他們問起，你們就說來找我玩的，別說錯了。”
白樺話音落，幾個剛剛跑過去的紅袖章果然折回頭。
“你們幾個，有沒有看見一個背著大包裹的大花臉走過？”紅袖章指了指白樺，“跟他差不多高，身形……好像也差不多。”
“頭，他們剛剛好好是五個人，怎么現在變成六個人了？”
被稱呼做“頭”的紅袖章警惕地看著白樺：“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你自己不許說，你來說！”
“頭”點了點看起來最正派的傅遠航。
傅遠航淡定地看著紅袖章：“他叫白樺，是個學生。”
“你，”紅袖章又指了指木木，“他在哪里上學？”
木木想也不想，比傅遠航更淡定，淡定的目光中甚至還帶著點茫然：“縣一中啊，怎么了嗎？”
本來東子有點緊張，見傅遠航和木木這么淡定，也和康子鴨蛋他們一起“茫然”地看著紅袖章。
白樺的表情就更茫然了：“叔叔，我怎么了嗎？”
一點都不像演啊。
紅袖章看著這幾張人畜無害的臉，抬腳踢了下手下的屁股：“就是耽誤事，浪費我們時間，還不快追！”
話音落，幾人再不管傅遠航他們幾個，快速往前面追去。
等他們走遠了，木木他們才拍了拍胸脯：“我去，嚇死個人！”
木木指著白樺：“你欠我們一次！”
白樺沖他們抱拳笑了笑：“謝了兄弟們，我就住前面那個大院，不過我可能很快要下鄉了，以后都未必有機會再見，總之，謝謝了。”
“下鄉？”木木狐疑地審視著他，“你這小身板下鄉能干嘛？我看你家庭條件也不差，不讀高中了？”
有洋娃娃，還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奶奶還會雙面繡，怎么也不至于供不起高中吧？
白樺搖頭說：“不讀了，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爹，我親爹不做人，我只能去鄉下闖一闖。”
“新開的食品廠招工，你不去試一下嗎？”傅遠航問。
白樺嘆氣：“我讀書早，今年才十四歲，不符合招工要求，他們最低年齡要求是十六歲，明年畢業也不到十五歲。”
傅遠航皺了下眉頭：“你這么小，下鄉很辛苦，也很難闖出名頭，我就是從鄉下來的。”
白樺攤手：“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如果不讀高中，初中畢業沒有單位接收，就得下鄉去。”
傅遠航：“你賺了錢不能自己交學費嗎？你提到的奶奶也幫不了你？”
白樺：“奶奶不在了，我只有我自己，誰也幫不了我。”
他沒有說的是，那些洋娃娃都是他從繼妹手里偷偷順出來的，她多到自己有幾個都不知道。
這世道就是這么不公平，沒了娘的孩子命賤到連草都不如。
大家聽了他的話都沉默了。
“我先走了，你們有需要再去老地方找我，我周日都在，如果找不到就去那個大院找我，隨便找個人問問都知道我，或者找看門口的大爺傳話也行，總之謝謝你們。”
傅遠航：“我叫傅遠航。”
木木反應過來，接道：“我叫木木。”
康子：“我叫康子。”
東子：“我叫東子。”
鴨蛋：“我叫鴨蛋。”
白樺愣了下，旋即笑了：“好，我記住了，再見。”
他也沒打聽他們的事情，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和談吐，應該家庭條件都不錯。
白樺也沒想著巴結。
等白樺走了，木木忽然想起什么：“那大院是不是縣委的宿舍樓啊？”
康子點頭：“好像是。”
木木：“這年頭真是什么事都有，住縣委大院居然讀不上書。”
……
糊里糊涂認識白樺也算是個意外收獲。
他們坐基地的末班車回去，到家已經快六點。
周鈴蘭正在準備晚餐，塵塵自己一個人在客廳一邊聽收音機，一邊擺弄著他的小木偶，玩得正入神。
白白和小云朵像兩個護衛似的，一左一右趴在塵塵的兩邊，寸步不離。
傅遠航第一時間拿了塊餅干和巧克力拿出來，在塵塵的眼前晃了晃。
“哇~~”塵塵抬頭，“小蜀黍，你回來了哦，介個是什么呀~~”
小朋友剛剛聽完播音腔，懶音都說少了，頗有點字正腔圓那味道。
“餅干和巧克力，老師給的。”
塵塵伸手接過：“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哦~~”
傅遠航點頭：“我嘗過了，是很好吃，不過你還是吃完飯再吃吧，等下要吃飯了。”
塵塵乖乖地把東西放進小口袋：“嗯吶，奶奶做飯很辛苦，我要吃很多飯噠~~”
小朋友說完，有低下頭去玩小木偶。
傅遠航摸了摸最乖小朋友的腦袋，從口袋里拿出顏色方塊給他：“這個是我給你買的禮物。”
塵塵抬起頭來：“哇，謝謝小蜀黍~~”
塵塵放下小木偶，接過方塊看了看，左右擰了擰：“咦，會動哦~~”
然后他看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顏色皺眉：“好亂呀~~”
說完就開始擰啊擰，過不了多久，一面顏色就出來。
“咦，”塵塵左右看了看，動動這邊，動動那邊，“啊~~”像是恍然大悟似地點了點頭。
又低下頭扭來扭去。
傅遠航就這樣看著比塵塵手大兩倍的方塊，在他手里好像注入了靈魂一樣，他開始還轉得很慢，速度慢慢快了起來。
到后來傅遠航甚至都沒有看清楚他是怎么擰的，約莫過去了好幾分鐘的樣子，六面不同顏色的方塊整整齊齊顯示出來了。
塵塵笑瞇瞇問傅遠航：“小蜀黍，介樣是不是好看多啦，剛剛那樣太亂啦~~”
回來的路上，在車上扭了一路，也還沒有辦法還原六個面的傅遠航：“…………”
不止是他，木木他們也沒有還原。
塵塵甚至還不知道這個木塊是個玩具，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顏色排列太亂，強迫癥發作，把他們扭整齊而已。
傅遠航深呼吸，輕輕拍拍小朋友的腦袋：“塵塵很棒，它就是這么玩的，你把顏色打亂，再還原回去，就這樣重復。”
“啊~~”塵塵皺眉看著手里方塊，“介樣嘛~~”
塵塵亂扭了一通，顏色再次打亂，塵塵這次小肉手轉動的速度更快了，根本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又把六個面都還原了。
他沖傅遠航笑瞇瞇道：
“還沒有小木偶好玩哦，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噠~~”
傅遠航：“…………”他真的有那么蠢嗎？
……
題外話：查了下資料，魔方是1974年面世的，這里是劇情需要，讓白樺在量產之前拿到了一個，那時候還沒有名字，所以只叫方塊，量產之后才叫魔方。
八十年代還原六面最快的記錄是22秒多，目前最快的吉尼斯記錄是3秒多，是我們國家的一個男孩創造的。
塵塵是天才兒童，他第一次玩，花了好幾分鐘完成應該還算合理，要是再練上一練，速度自然會更快啦。
這一章是四千多字，就不分章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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