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抬館走得慢,回去的時候,大家都加快了腳步,還要趕回去吃晚飯。
土泥路難走,沈冬僑每彎一下膝蓋,聽到了輕微的咔嚓聲音。
怎么辦,這腿不會廢了吧,再這樣走下去,他不會變成一個瘸子吧。
他正擔心著,前頭寬闊的背影忽然停了腳步,回頭向他的方向望過來。
沈冬僑后背一寒,不敢耽擱,瘸著腿往前跑了兩步。
周向陽大步朝著他走來,二話沒說,直接把他橫抱起來。
“你干嘛?放我下來……”
在眾人的吸氣聲中,沈冬僑被安置在了一輛牛車上。
這車是給孩子坐的,沈冬僑再嬌小也比孩子大些。
就看到身邊幾個淌著鼻涕的小娃子朝著他傻笑。
沈冬僑有些難為情想下來,肩膀卻被周向陽按住。
“走那么慢,大家都等你一個人?飯還吃不吃?”
沈冬僑只能被迫接受周向陽的安排。
……
“這沒進門就這么恩愛呦,但是我說向陽啊,二嬸好心提醒你一聲,這孝子孝孫都是要守孝三年的,你奶剛走,你可不能不孝啊!”
又是那個剛剛叨叨的那個婆子。
靈堂里挑頭說話的也是她,剛剛攛掇他們哭的也是她。
原來是周向陽的二嬸。
沈冬僑耳朵瞬間豎了起來,居然還有這一說。
他心頭一喜。
他確實聽說過以前有過這樣的習俗,家中祖輩死了后,家里三年內不能辦喜事,也就說他和周向陽的婚要三年后才能成。
這真是……太好了。
能拖三年是三年。
“對頭,對頭,周二家媳婦兒說的對,分家時,你奶是跟著你家的,那你就得守孝啊……”
“可是現在他家大人都不在了……”
“這孤男寡女在一塊兒,難免會……”
婦人們一提到人家房里那點事,都是欲言又止,目光在兩人之間曖昧的徘徊,像是他們已經怎么著似的。
沈冬僑心中郁郁,臉色發白,這些眼神,讓他又想起了他被那些人議論,說三道四的情景。
那種有苦說不出,越描越黑的窘迫和心酸。
周向陽完全不理會,挖了挖耳朵,盯著二嬸子,一臉無所謂道。
“好啊……二嬸真這么關心,那今兒個你就把她領家里頭養,這樣我一定不會不孝。”
二嬸臉上的得意的笑還沒褪下,一下子就變了顏色。
叉著腰,反駁道:“你家的人,憑什么我來養?關我什么事?”
周向陽胸膛震蕩了一下,反問:“對啊,我家的人,關你什么事?”
一句話就把二嬸堵得啞口無言。
“你二嬸也是關心你……”
“對啊,對啊……”
吃瓜群眾和稀泥。
周向陽充耳不聞,虎目一掃,周圍就沒人敢說話了。
“還有誰還擔心我守不守得住的?”
言下之意,是誰再敢多這個嘴,就把沈冬僑擱人家家里頭去。
那些碎嘴婆子又不敢說話了。
沈冬僑作為當事人,一臉黑線。
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這周向陽對他好像有那么一點好,但是不多。
但是看那些婆子吃癟的樣子,沈冬僑忽然有些暢快。
有些時候,恐怕也只有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
……
晚飯吃完,客人們走的時候都會帶走自家的碗筷和桌椅,不用洗碗擦桌子能省不少事。
只是院子和廚房里一地狼藉,周向陽不知去哪里了,找不到人了。
忽然間就只剩下了沈冬僑一個人。
周向陽還真心大,不怕他跑了嗎?
還是篤定他跑不了?
沈冬僑嘆了口氣,他確實暫時走不了。
看不太慣這亂糟糟的家,就瘸著腿簡單把垃圾掃了掃,又處理了殘羹剩飯。
就算是在食物充足的現代,浪費也是可恥的。
魚吃完了,還有魚湯可以攢一攢,凍一晚上就是魚凍,雞湯里的雞油撈出來可以炒菜,湯里的雞內臟挑出來,分開保存。還有一些糙米飯,都盛出來放在一起。
地上的折菜剩下的菜葉子,丟進雞窩。
雜七雜八的湯水混了米糠倒進豬槽。
能留著吃的,一碗碗碼整齊了,都放進鍋子里,用鍋蓋壓住,不然會招耗子蟑螂。
沈冬僑自己塞了幾口雞湯泡糙米飯。
接下來就要考慮的是怎么睡的問題了。
他總不能再和周向陽睡一個床。
趁熱,用三年守孝的借口分房睡再合適不過。
屋子里就兩個房間有床,一間是周向陽的,另一間就是周老太的。
沈冬僑進來周老太的屋,先朝著四下拜了拜,然后開始收拾床上的東西。
周老太屋東西不多,比周向陽那屋干凈整齊些。床上的被子和床鋪都打了不少補丁布,毯子下連棉絮都沒有,居然墊的是稻草,一坐下就沙沙響。
沈冬僑有些心疼,原以為周向陽那床墊的不好,這樣一對比,還是算好的。
整理床鋪時,他摸到了一雙布鞋。
鞋子很大,百納底,做的十分扎實,一只鞋面還有半圈沒有縫完。
猜測是周老太給周向陽做的。
沈冬僑想了想,借著油燈開始縫。
他一個人住久了,手工活也會一些,很快就把鞋面給納好了。
收完口后,正想尋把剪子。
“你在我奶屋里做啥?”
周向陽站在門口,語氣不善地問道。
他手里拿著酒壺,臉和脖子都紅了。
這是去喝酒了?
這是喝了多少?
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喝酒?
說他是混子,還真不冤枉他。
“我告訴你,你敢偷著這屋里的東西,我就把你手打斷!”
上次說打斷他腿,這次又威脅說要打斷他手了?
都說醉鬼難纏,沈冬僑最怕和喝醉的人掰扯。
他站起來時,放在膝蓋上的鞋子就滾落下來。
沈冬僑去撿,周向陽要搶,兩人都捏著鞋子。
“你偷什么東西?”
沈冬僑手上一痛,上頭的針戳進了他大拇指半截指甲蓋,
周向陽手一抽,沈冬僑指尖的血就下來了。
“是你奶奶給你做的鞋,我看沒縫完,就……本來就是給你的……”
周向陽捏著那雙鞋子,忽然就不動了,眼眶快速紅了起來。
“我奶留給我的……是我奶留給我的啊……”
他手里的酒瓶子脫了手,抱著鞋子坐在了門檻上。
抱著頭,雙肩抖動,大貓似的嗚咽起來。
沈冬僑把流血的手指含在嘴里,站在他身后。
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據說喝醉的人情緒容易外放。
周向陽從他奶奶去世到下葬,他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那二嬸子都罵他冷血無情。
也許不是他無情,而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子欲養而親不在,有時候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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