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景泰寺，外面是下班后的車水馬龍，時不時傳來幾聲汽笛聲。
近處有清風拂過半山腰上的樹葉，唰唰作響。
再近一點兒，有小和尚的誦經聲，帶著一點兒稚嫩感。
但是……
這些聲音都沒有傳過來，只有姻緣池邊怔愣的幾人。
青衣和尚左看看右看看滿臉疑惑。
凈塵還是那副模樣。
幾秒過后，景佳妍才似是從震驚當中清醒過來，她拎著錦鯉的尾巴，在空中晃了晃，“你剛才說什么？”
錦鯉頑強地扭動著腰身，“我要轉行。”
“轉行？”
“對，就是轉行！”
修寧走了過去，雙手合十，面帶不解，“前輩已經在姻緣池內修行幾百年。凡人愿力乃是前輩修行之關鍵，若是此時……改修行之道，只怕道心不堅，前功盡棄。”
修行原本就是一條艱苦之路，更何況是在如今靈力匱乏的時代。
一改修行之路，道心不堅，很有可能就會道心隕滅，前功盡棄。
這條錦鯉在景泰寺有好幾百年了，每日聽著誦經聲得以有了靈氣，通了人性，而后便在姻緣池為人贈姻緣而得凡人愿力。
修寧也不想最后見它修行路斷絕，再次成為一條普通錦鯉。
“前輩為何要……轉行？”
“對啊！”景佳妍甩著錦鯉的尾巴，“你為什么要轉行啊？你當時開啟靈智，不就是因為助人姻緣得成嗎？”
錦鯉格外憤怒，“你們還問我？你們怎么不去問問那些在姻緣池求姻緣的人啊？”
“你知道他們求什么嗎？”
“你知道他們那群混蛋是怎么侮辱我的姻緣池的嗎？”
“現在的人已經沒有禮義廉恥了，他們居然敢求讓我保佑他和小三兒白頭到老，保佑他妻子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小三！”
在場的人再次沉默了。
景佳妍已經在外面世界待了很久，這種事情不能說常見，但是絕對不少。
“還有三個人一起來求姻緣的，你愛我我愛他，他愛他，他愛她……求得什么東西啊！他們怎么敢……怎么敢讓我成全他們的姻緣。”
“本來求姻緣的人就少，我的愿力還被污染了，這群混蛋啊！”
景佳妍看著憤怒的噗噗噗吐水的錦鯉，終于良心發現的把它放進了池子里，看著它在水池無能狂怒的甩著尾巴。
“那個……就因為這樣，你就要轉行嗎？”
“是！”錦鯉在水池里快速的游來游去，“那財神殿前面的那顆青松，都被他們拜的快要開靈智了，我修行了幾百年，還止步不前，我不要面子的嗎？”
景佳妍：“……”
“這年頭搞姻緣已經沒有前途了，只有搞錢才是正道。我要轉行！”
它啪啪啪的拍打著水面，聲音刺耳，“我要轉行！”
面對著發脾氣的錦鯉，在場的眾人都很無奈。
修寧：“阿彌陀佛！修行一道，若要改，極難。”
景佳妍也勸它，“真的，特別難改！我們作妖的了，選定了一條修行之路，就要堅持下去，不然就前功盡棄。”
“你難道想變成一條普通錦鯉嗎？”
錦鯉甩著尾巴，“那我怎么辦？我修行之路完了啊！這年頭，姻緣搞不起啊！”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啊！我就是入錯行了啊！”
它悲苦的聲音在寺廟里回蕩。
聽得到它說話的幾人，神色都有些微妙的變化。
“我要改行！”
它很堅決。
景佳妍沉默了。
修寧方丈也沉默了。
錦鯉從水里跳起來，“你們說話啊！”
景佳妍：“你都要改行了，我能怎么辦？只能說如果你心志不堅，成為一條普通的錦鯉，我不會讓別人吃了你，會給你找個風水寶地，好好安葬的。”
錦鯉：“……”
修寧方丈還想再勸錦鯉，就聽到旁邊楚螢道：“誰說現在姻緣不行？”
所有人都看向她。
別說景佳妍，就是修寧這些方外人士也都知道，如今結婚率生育率都低。
來道觀寺廟的人，大多數都是去求財，只有極少數才去求姻緣，求生子的。
而這些少數之中，還有一些像錦鯉說的那樣，不太正經的人。
楚螢只對著景佳妍道，“孫雅靜。”
提到孫雅靜，景佳妍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直接拍手，“對啊對啊！孫雅靜就是靠著直播，破壞了不少人的姻緣，幫人追女神男神，累積了不少功德。”
之前過來的時候，還讓楚螢給她看了，說是累積的功德抵消了不少的孽債。
她從兜里掏出手機，遞到錦鯉的面前，“看，就是她。粉絲超級多，三百多萬了。”
錦鯉頭露出水面，看著手機屏幕。
景佳妍隨手點開一個直播錄屏，就聽到里面孫雅靜面無表情很冷漠的道，“他是渣男，最低級的渣男，連錢都不愿意花的渣男。”
“又丑又窮又假惺惺的渣男，你要是愿意扶貧，最后被她渣得什么都不剩，我也不勸你了。”
“分分分，聽不懂中文是嗎？f、en，分！聽不懂嗎？”
看著視頻里暴躁的女人，再看看里面評論。
錦鯉沉默了。
“怎么都是分？毀人姻緣啊！”
這對于以姻緣開啟靈智修行之道的錦鯉來說，不亞于世界觀崩塌。
景佳妍翻了一個白眼，“什么叫毀人姻緣，這是幫人逃脫罪惡的深淵。成就一樁孽緣功德，還是挽救一條自由的生命有功德？”
錦鯉：“……”
話雖然是這么說，可它是靠著促成姻緣得到愿力的啊！
楚螢：“孫雅靜之前不是說，她對于那些明明是可以走在一起，但是卻因為各種原因無法走到一起的兩個人，很沒招嗎？”
她看著錦鯉，“促成兩個相愛的人修成正果，不正是你這個姻緣錦鯉的作用嗎？”
錦鯉激動不已，“我可以嗎？我能行嗎？”
“你可不可以，行不行要看你自己。”
錦鯉在水里甩著尾巴，開心不已，“我可以，我當然行。我就是靠著促成姻緣得到愿力的。”
看著開心不已的錦鯉，景佳妍蹲下去，捧著下巴，“開心了吧！”
錦鯉在水里歡快地游動。
修寧方丈走了過來，一臉感激，“施主大功德。”
楚螢淺笑。
深夜。
寺廟里靜謐至極，楚螢踏著昏黃的燈光，一步步走到了姻緣池邊。
她盯著平靜的水面，過了好一會兒開口道，“我想問問辯空方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