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山道盡頭,兩道人影徐徐前行。
他們背對著正午烈陽,頭頂光明,腳踩黑暗,仿佛天外來的神秘武士。
歪坐高堂的江千秋收起二郎腿,站直身軀,筆直平視前方。
江瀾和他約好,要幫忙捧場說幾句臺詞,不然來了之后直接動手打架搶人,會顯得很沒有逼格。
彼時,第五逼王欣然應允,沒有什么比逼格更重要,他愛做這事兒。
不過在江千秋向江瀾開口之前,距離園門口更近的周長生先行一步,搶走了戲份。
半步煉氣的周氏天才堵住唯一的門,凝視那道停在三米外的背光身影,低聲道:
“你來了?”
“我來了。”
江瀾只愣了瞬間,旋即接上。
與預想的劇本有些出入,不過影響不大,有臺詞不至于開場太過干巴就行。
“我很擔心你不會來。”
“我終究要來。”
“我也知道你會來。”
“哦?你知道我會來?”
“你的女人,與這種低等的雜碎站在一起,連我都認為極不般配。”周長生說道。
一句話壞掉了兩個人的心情。
新郎官受到了不加掩飾的直白辱罵,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高天為可不認為,自己有能力硬撼正在勢頭上的武道界絕頂天驕,但他暗暗的記下了這筆賬。
江千秋也不高興,這么有逼格的臺詞,原本是屬于他的,被個ru臭未干的小子奪走風頭,怎能不懊惱?
剛才應該快點張嘴的。
不過還有彌補的機會,第二輪對話必須是自己!
“不錯。”
江瀾很欣慰,拋開前后恩怨不談,單論這句話倒是很中聽的。
周長生說道:“那么你應該也清楚我為何而來。”
“嗯,清楚。”
“那么,來?”
“來。”
于是來了。
汪懷早早退開,站到離江瀾大老遠的位置,而事實隨后也證明,這個舉動具有相當的前瞻性。
砰!
砰砰!
堅實的水泥地面不知被什么東西砸到,詭異地出現幾道裂紋。
戰斗說開始就開始,都來不及讓第三者加入他們的對話,周長生便連人帶影子瞬間消失。
在場的人,大都是初次見識到半步煉氣出手,當然事實上他們現在也沒看清楚,但起碼見到了。
就突出個快,快到水平不夠的人連觀戰的資格都沒有,因為眼睛不爭氣。
網上前幾天大肆流傳的那段視頻上可不是這樣,那上邊并沒有瞬移的鏡頭,只見半步煉氣跟個二品摩拳接掌,干得有來有回,讓人不禁驚呼:半步煉氣境就這?
原來如此!
果然如此!
園中稀稀拉拉響起倒吸涼氣的嘶嘶聲,對真相感到驚訝。
而與半步煉氣交手的江瀾,看上去則有些奇怪,不予回擊,甚至不予回應,雙手悠閑地插在褲兜里,身體立在原地寸步不動。
“在搞什么東西?”
“他就站在那里,周長生為什么不打他,一直打他旁邊的水泥地?”
“跟地皮有仇?”
“高手過招,反正我是看不懂。啥玩意兒這是?”
戰斗持續不過十秒,周長生的拳風,便將江瀾身邊的水泥地面給犁了一遍,拳拳威力極大,但就是拳拳都不往人身上招呼。
好家伙,一拳炸個坑,約莫再過會兒,水泥地都能撒種子當菜地了。
盡管大家都沒能看明白,但看客們依然感到驚心動魄、津津有味,這就是半步煉氣境啊,恐怖如斯!
試想那樣的拳頭,往自己身上來那么小小一下?
在座的二品誰也沒有自信能扛住。
那么曾經跟周長生打成平手的那位二品呢?
幾道視線悄然脫離戰場,匯聚到汪懷的臉上,只見此人表情如常、氣定神閑,仿佛對這場戰斗不抱任何擔憂,不懷有任何懸念。
高手!
這是個高手!
人們默默把這副畫面記在了心里,尋思回去向管事的稟告,或許可以把此人招攬到家族里成為客卿供奉一類的人物。
雖然只是二品,但他顯然和在場的二品存在一些不為人知的區別。
否則,他先前怎么敢和半步煉氣的周長生過招?雖說周長生當時實力明顯出了問題,但這份勇氣肯定不僅僅只是勇氣。
再說現在,他甚至比第五高手江千秋更淡定!
……
汪懷并不知道別人的揣測,給他戴上了不屬于他的光環,如果知道,心情估計會很怪。
他雙目無神,是因為他和別的二品一樣,只看得見水泥地不停炸開,眼睛壓根兒抓不著周長生的影子,索性沒興趣嘗試了。
不為江瀾擔憂緊張,那當然是知道江瀾輸不了。
“小叔,怎么辦?”
江語嫣悄悄來到了江千秋身邊,她連武者都不是,卻也知道半步煉氣意味著什么。
很為心上人捉急。
江千秋雙目凝視園門口的空間,仍不放棄想看出周長生的哪怕一絲動作痕跡,嘴上回道:“莫慌,你男人輸不了!”
“可是,江瀾還不上手啊!”
焦急之下,愛臉紅的美女房東也不在意那個過早的稱呼了。
江千秋沒滋沒味地哼了一聲。
“他哪是還不上手,他遛人呢!”
這時,下面的宴區有人發出一聲驚乍乍的喊叫:
“我明白了!周長生不是在試探,也不是存心嚇死那誰,那個江瀾!他是打不著!”
“何出此言?”
“因為江瀾在我們看來,貌似一動不動,可其實他動了!只是和周長生一樣,他的動作太快太快,每次騰挪避開周長生的攻擊后又站回去,所以看起來沒動!”
“你這也只是猜測而已。”
“我有證據。”那人話說半截,故意留懸念,等所有人都看著他了,他才憋通了便秘似的揭曉答案。
這人指著江瀾:“你們看他腳下!”
人們順勢看去,起初還不能明白,但腦子多轉幾圈后也就懂了。
此刻,那片區域儼然沒有一寸一厘的完好地兒,江瀾的雙腳也是立在崩碎的水泥塊上。
倘若他全城沒動,周長生的拳頭又全都有意避開他,他腳下的地面應當是周遭兩米范圍內,唯一沒崩開的一小塊水泥地。
“他來的時候,是踩著兩幅紅毯中間的拼湊線走的,停下之后,也恰好站在正中間。”又有個心細的人幽幽說道。
一般人走路都喜歡踩個直線,踩著玩兒,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江瀾一動不動之間,眼下的位置已經偏離了大約一步左右的距離。
這再次證明他確實是動了。
嘶~
園內再次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