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羽像是有些發冷的抱著肩膀道:
“應該是集結的訊號，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援軍出現。”
“援軍？”
陳瀟搖頭道:
“指望那黑龍發威還實際些，要是有援軍現在早就該來了。”
胖子聲落不久，就聽見萬人齊唱的歌聲由遠及近: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
數不清的紅巾就像燎原烈火，向黑狐鐵騎沖殺而去。
遠遠看去就像一紅一黑兩股巨浪在茫茫大地上轟然相撞。
片刻之后，就絞殺成了巨大的黑色漩渦。
刺目的猩紅就在漩渦底下無盡的擴散......
“那是什么軍隊？”
黑狐王和司空堡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是紅巾軍戶！”
曹正淳低聲道:
“大明曾經盛行過軍戶制度，就是全國各地征平民所充之軍，平民一被征為軍士，便世世代代為軍籍，子子孫孫都要當兵，不允許從事商業、手工業，甚至連科舉考試也不允許參加。軍戶制早已經廢除百年之久，沒想到他們仍然視自己為軍士，在國家危難時，挺身而出！”
“他們沒打過仗！”
葉千羽雙拳緊握:
“他們不知道怎么沖鋒，不知道怎么躲避弓弩，不知道怎么對付騎兵，只是憑著一腔熱血在拼命啊！”
陳瀟站上城頭高喊道:
“快回來，退回來！這樣不行......”
早已經殺紅雙眼的紅巾軍戶，對陳瀟的喊聲充耳不聞。
多則上千，少則幾十的向黑狐鐵騎拼命沖鋒，就像一群不知生死的兵蟻，頑強而恐怖的撕咬著黑狐部落這頭狂暴的兇獸。
成百成千，成村成鎮的撲倒在血泊之中......
活著的人卻仍在決死沖鋒。
他們眼中只剩下一種顏色一一
血！
他們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一一
殺！
黑狐部落面對著這道無法跨越的血肉長城，終于生出了難以遏制的驚恐......
他們手中的彎刀在距離顫抖。
他們胯下的坐騎在驚懼嘶鳴。
他們的目光在躲閃在沖進的敵人，不敢直視那些周身披血的神勇......
終于，有人調轉了馬頭狼狽逃竄，接著萬千騎兵開始像是潰散的狼群大片大片的調頭狂奔......
紅巾軍戶有人高舉雙臂仰天歡呼，有人手扶戰刀跪在尸山血海當中放聲痛哭。
歡呼，是他們終于殺退了敵寇。
痛哭，是為他們的兄弟叔伯已經長眠沙場，一睡不醒。
朱棣遙望著傷亡大半的紅巾軍戶低沉道:
“派人去接他們回來吧！此戰之后，朕要親忌憚英靈。”
陳瀟凄然道:
“摘星，去接人的時候，把傷者全部送走，留下一批精壯。明天將會是生死存亡的關鍵，黑狐王一時受阻必定會到陣前督戰，我們的機會來了。”
司空摘星驚訝道:
“你想做什么？”
陳瀟露出決然的神情:
“組織勇士營沖擊黑狐王金帳。你們司空家的轟天雷還得借我用用。”
司空摘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同意胖子那近乎瘋狂的舉動，甚至還親自去幫他挑選勇士營的成員。
勇士營雖然經過了精挑細選，但是五百勇土也僅能稱為粗通武功的精壯。
真正能發揮作用的只有葉千羽，陳瀟和司空摘星三個人。
雖然，司空摘星一再建議帶上火神衛，卻被葉千羽毅然拒絕了:
“我們如果失敗，火神衛就是司空堡最后的戰力了。”
司空摘星不由得為之默然。
今天五百壯士在司空堡中把酒言歡，明天此時，還會有多少人能重新坐在這里？
“老哥，你是這里最大的官兒吧？”
司空摘星順著聲音一看，差點嚇了個半死。
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正端著酒碗跟皇帝朱棣并肩坐在一起推杯換盞。
朱棣對曹正淳和雨化田打了個無妨的手勢，笑道:
“你怎么知道？”
“我看他們都給你行禮！你肯定是個大官！”
那大漢咧著嘴道:
“我老驢子，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太爺，他爺爺的，見回縣令還挨了頓板子，你比縣太爺大吧？”
“比他大點。”
朱棣親自給他倒了碗酒道:
“再有一會天就亮了，你怕不怕？”
“不怕那是假的，誰不怕死？”
老驢子道:
“再怕也得往前沖啊！咱身后還有鄉親父老呢，總不能看著他們遭殃巴！”
老驢子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包銀子，戀戀不舍的看了兩眼，一抬手扔向了遠處的司空家子弟:
“兄弟們，拿去買酒喝！老子用不著了。”
司空家子弟看著腳下的銀子無動于衷，可氣壞了司空摘星:
“都給我撿起來，這是英雄的遺物，都揣好，那上面有正氣有血氣，將來還會有勇士營的五百英魂庇護，都給我當成寶貝傳下去。”
司空摘星說完，率先撿起來一塊鄭重揣在懷里。
“呵呵......”
老驢子摸著腦袋哈哈大笑道:
“這才是兄弟嘛！哈哈......”
有人摸出幾個銅板扔給老驢子:
“揣著吧！黃泉路上沒這個不行，總得打發打發窮神惡鬼吧！”
“說的也是！”
老驢子把銅錢揣進了懷里。
朱棣低沉道:
“老驢子，你有什么心愿，現在可以跟我說，我一定幫你完成。”
老驢子仰頭灌了口酒道:
“老子，這輩子就想到秦淮河上見識見識，都說秦淮的姑娘長得跟小嫩蔥似的，那叫個水靈。老子，攢了小半輩子的銀子，連涼州地界都沒走出去。要是能到秦淮河上，找個花魁聽個小曲，我死也能閉眼啦！”
“好！只要你能活著回來，我就包下秦淮河上最大的畫舫，跟你們狂飲三天三夜。”
“哈哈哈......”
老驢子大笑道:
“夠意思，夠意......哎，要是我回不來咋弄？”
朱棣黯然道:
“那我就把你的骨灰帶到船上，找人給你唱三天小曲。”
“好！”
老驢子一拍大腿道:
“還是大官夠意思，咱可說定了！”
“朕，一言九鼎！”
“朕？”
老驢子的眼睛差點沒瞪出來:
“你剛才說自己是誰？”
朱棣起身道:
“朕，就是大明天子。”
他話音一落，曹正淳和雨化田立刻一左一右的閃到了皇帝身邊，不動聲色擺出了戒備的架勢。
老驢子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
“見了皇上就是面圣啊！皇上的酒，就是御酒。老子今天見了真龍天子，喝了御酒，就差打馬御街啦！這可是新科狀元才有的面子啊！老子這輩子值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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