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從龍記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變
    這話讓萬先生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又往前走。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

    那這位城主的死一定有蹊蹺。

    萬先生催促了一句:“快些,遲則生變。”

    莫辰的心弦一顫,果然跟著加快了步子。

    雖然雁夫人、萬先生,莫辰之前與他們并不相識。但是在這一刻,莫辰懂得了雁夫人和萬先生的心情。

    他們也希望曉冬能活下去,遠離天見城的重重疑云和危險,好好兒的活著。

    曉冬上臺階的時候腳下絆了一下。

    已經入門煉氣,修為略有小成的他,本不該出這樣的錯。

    莫辰托了他一把,立刻發現曉冬的臉色不太正常。

    他臉上出了許多汗,臉色蒼白得象張紙一樣,一點兒血色也沒有。

    剛才他沒出聲,莫辰以為他是心情激蕩復雜,心里亂。

    可是現在看來曉冬的樣子不對。

    “萬先生。”

    莫辰出聲問:“曉冬這是怎么了?”

    萬先生枯瘦的臉上仍然沒有表情,但眼中卻流露出一抹震驚與慌亂。

    “背上他,我們快走。”

    莫辰來不及多問,將曉冬往背上一負,提氣跟在萬先生后頭。

    曉冬有點迷迷糊糊的,剛才他心里琢磨著一件事,可是就象有一層霧蓋在面前,讓他始終隔了一層,怎么也想不明白。

    這會兒在師兄背上,曉冬緩了品氣,心里一暖。

    剛才萬先生催促莫辰的時候,曉冬聽見了他的聲音。

    這聲音一定聽過……

    是在哪兒聽過呢?

    他伏在莫辰背上,眼睛費力的睜開一條縫,看著前面萬先生的背影。

    這背影,也依稀有些熟悉。

    真奇怪,他認識的人不多,從前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能讓他覺得熟悉的人就更少了。

    剛才萬先生說,快走,遲則生變。

    快走……

    莫辰感覺到曉冬在背上動了一下,他怕曉冬滑下去,忙將他托得更緊了些。

    就在這時他聽到曉冬模模糊糊的喊了一聲:“叔叔……”

    莫辰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

    后來他才明白過來,曉冬那含糊如夢囈的兩個字確實是叔叔。

    怎么會在這時候想起云前輩?

    電光火石之間,有一條線把莫辰并不相連的兩片記憶串到了一起。

    曉冬不是云家人,云冽當初會撫養曉冬,帶著他居無定所,四處為家,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理由。

    云冽八成知道曉冬真正的身世,并且一直在替他隱瞞,保護著他象一個單純的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

    他與天見城,與雁夫人和萬先生一定關系匪淺。

    曉冬還能迷迷糊糊看到一點周遭的景色。

    這條路……他走過。

    就是上次在夢里,跟在雁夫人身后。雖然是同一條路,但卻是相反方向。

    曉冬說不上來現在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象一個篩子,四面漏風,氣力、精神……象流水一樣從身體里流淌失去,他從來沒覺得這么累,這么困過。

    這樣不行……

    曉冬雖然意識模糊。卻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他一定會衰竭至死的。

    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生了病?或者中了毒?

    不……應該都不是。

    生病的話,事先沒有征兆。

    中毒……在大師兄身邊被保護得密不透風,怎么會中毒呢?

    這來歷不明的虛弱,會不會跟雁夫人趕他們離開有關?

    視野中的一切都顯得模糊不清。

    曉冬想告訴大師兄,這條路他走過。

    一直走,就會到那個讓他感到恐懼的地方。那個仿佛沒有止盡的空間,永遠走不到頭的階梯……

    曉冬本能的恐懼那個地方,他不想過去。

    可是剛才他還能含糊的發出兩個字聲音,現在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對了,他想告訴大師兄一件事……

    曉冬最后一線意識也沒有了。

    四周全是黑暗,濃的象墨,沉的又象是石頭。曉冬感覺自己象是被壓在了一座山的下面,動彈不了,沉重無比,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從小在夢里他就常看到那棵樹。那棵樹不知道有多大,不知道有多高,也不知道它已經生長了多少年,樹干有那么粗,樹葉有那么密,連天都遮住了。

    在樹下的時候他總覺得特別安心,溫暖,就象……在母親身邊一樣。

    但這一次與之前都不一樣。

    這樹,開花了。

    雪白的花,開得繁盛而爛漫,就象是落了一樹的 一樹的雪。

    然后那花慢慢變做粉紅,紅色越來越深,最終成了如血一般的殷紅。

    風一吹,花全飄了起來,紛紛揚揚,如同下了一場鮮紅的雪。

    曉冬忽然間睜開了眼,一頭冷汗的驚醒過來。

    花落之后,那棵樹就死去了。

    那種慢慢凋零,死亡的感覺,就象他昏迷之前的感覺。

    身體象個篩子一樣,大風一吹,風就從無數的孔洞中穿過,將他所有的精神氣力全都帶走了。

    莫辰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看著曉冬醒來,他將一杯水端近:“喝了。”

    曉冬還沒完全清醒,有些渾渾噩噩的。莫辰讓他喝水,他就乖乖的把杯子接過來,咕咚咕咚把水喝了。

    一連喝了兩杯,這會兒曉冬才發現自己是真渴。

    “你剛才一直在流冷汗。”在他還沒醒的時候莫辰就給他喂過兩次水。可是曉冬那會兒牙關緊閉,想把水喂下去實在不易,喂了兩杯,真能到肚里的可能只有四分之一。

    曉冬摸了摸臉,使勁兒揉搓了幾下。

    “師兄,這是哪兒?我們離開天見城了?”

    “還沒有。”

    曉冬愣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他并不覺得多意外。

    也許他已經預見到自己不可能順順利利離開這里。

    天見城和他之間的牽系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深。

    “那咱們現在是在?”

    “是在雁夫人的住處。”

    對,也是。現在在天見城也就能找著雁夫人暫時收留他們了。

    曉冬恢復了些氣力,這才有精神打量他們現在待的地方。

    很大,很空曠。

    他躺的地方象是個閣樓,但這個閣樓未免太大了。四面只有欄桿支撐。這么大的地方,只有曉冬躺的地方是張矮榻,遠遠靠墻的地方擺了一套矮桌,上面還有一套杯盞……

    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這一點也不象是個住人的地方,更不象是一個女子的居所。

    曉冬雖然沒怎么見過姑娘的香閨,但是雁夫人這里比寺廟都冷清,毫無人氣。

    閣樓一面臨湖,還有一道瀑布從上方飛流而下,可能是有陣法的緣故,這么大的水霧,卻沒有潮意吹進閣樓里來。

    另一面則對著庭院,這片庭院地下鋪著整齊的白石,只零星的點綴了兩處花草。可這點花草非但沒給庭院增添顏色,反而愈發顯得孤零零的,讓人看著覺得格外冷清、凄涼。

    是了,雁夫人其實是喪夫守寡的人,也許同這有關。

    在曉冬打量這里的時候,莫辰已經替他把過脈,又以自己的真元助他調理內息。“師兄,是不是我拖了后腿,咱們才沒能走成?”

    莫辰搖了搖頭:“不是的。萬先生當時已經要領我進密道了,他說你暫時無妨,最好盡快離開天見城。但是中間出了點意外,所以又折返回來,暫時在雁夫人這里安身。”

    “出了意外?什么意外?”

    他們到天見城也就這么兩天,可是這兩天里事情沒少出。

    泉水干涸,井水異變,那個什么伍長老借題發揮,狠狠打了遷善堂的臉面。黃芪、柴胡二人被處重型,很可能性命難保。

    “遷善堂弟子去同伍長老理論,伍長老不肯讓步,還又揪著一個遷善堂弟子不放非要治他以下犯上,觸犯門規的罪。王夢忱不得已,向伍長老低頭服軟,行大禮賠罪,伍長老這才勉強松口。”

    這件事看來確實越鬧越大。

    可這樣不足影響他們離開天見城吧?

    “還有,天見城有人私逃,事發后連密道那里都不少人在看守了。”

    這才是讓他們沒走成的主要原因。

    “私逃?”

    這個詞簡直不可想象。

    天見城里的這些人都以這座城為榮,在他們看來這兒就是人間仙境,離開這兒那就是生不如死。在這樣的地方,怎么會有人愿意私逃呢?

    “那逃的是什么人?已經逃出去了嗎?”

    莫辰搖頭:“具體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但是這個人肯定還在天見城中。”

    陣法開啟通行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密道也不是人人知道的。

    莫辰只是在心里猜測。

    他懷疑想私逃的這個人,會不會是陳敬之?

    如果換成其他隨便哪個普通弟子,一來對方沒有私逃的理由。二來,逃走一個普通弟子,也犯不著這么興師動眾的尋索,看樣子天見城里是全城封鎖了起來,陣法固然是關閉了,密道也不能通行。

    莫辰頓了一下,說:“有人來了。”

    曉冬知道大師兄現在感知異常靈敏,只怕隔著數里地他都能聽出什么不尋常的動靜。

    說了這話之后沒有多久,果然有人來了。

    曉冬從閣樓圍欄的縫隙里看到這個人穿過庭院,就朝他們現在待的這方向過來了。

    這人不是萬先生,沒有見過。他沉著臉,步子又顯得很重,看著心情很不好,隨時會朝人撒氣發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