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小半個時辰。
李承陽欲哭無淚。
這李家村八成就是當年童欣安置阿凝的地方。
也就說是，李承陽就是在這里被賣的。
可李承陽對眼前這個李二牛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但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李承陽生來便有記憶，但這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怕也是認不出來了。
更要命的是，他們這村兒那年賣兒子的還不止一個兩個。
而且還都是同一個月的事兒。
至于具體到哪一天。
這誰還記得？
唯一的記憶就是那年大旱，村里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要不然也不會集體賣兒賣女。
這讓李承陽很是難受。
原本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親生父母沒什么感覺，一直都是把李宏乾和慕容熏當親爹親媽的，但沒想到跟李二牛這一頓天聊下來。
心頭卻是生出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尤其是在看到悄悄躲在門后瞧自己的李七娘之后，心里更是堵得慌。
這姑娘搞不好是自己的親妹妹啊！
那瘦不拉幾的模樣兒，一看就有些營養不良，這還是在自己登基之后，大夏各地百姓的生活都有了一定改善之后的情況。
可想而知，她之前十多年過得都是什么樣的日子。
但李二牛卻還在感嘆當今陛下是個圣人，自打陛下登基之后，村里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主要還是稅賦少了，雖然不像隔壁李大河家中有個兒子當上了長卒那么舒服，但好歹是能活了。
前年遇到大旱，也不用再賣兒賣女了，靠著朝廷發的米糧就撐過去了。
李二牛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已經換了又換，當初減免了他們稅賦的是李承陽，但前年撥糧賑災的卻是李承煊。
也是聽了李二牛的話，李承陽才知道李承煊也不是什么好事兒都沒干。
之前在朝堂上那些當官的閉口不提李承煊前年竭力賑災之事，想來也是怕自己聽了不高興……
聽了這些，李承陽心里酸得很。
李承煊廢物歸廢物，混蛋歸混蛋，但他既然也為百姓做過事，回去之后還是把他解了凍，送到九霄山好好埋了吧。
莊戶人家睡得早。
跟李承陽聊到戌時三刻，李二牛便撐不住去睡了，留下李承陽一個人獨自坐在小院中。
今天剛好是十五，雖然不是中秋，但月亮依舊很圓。
這便讓李承陽更加觸景生情。
如果李二牛真的是自己這一世的親爹，李七娘真的是自己這一世的親妹妹，卻在這種情況下團圓了，那還真是夠諷刺的。
“唉~~~”
長嘆過后，十三就坐到了他身邊：“承陽哥哥，靖曦都聽見了。”
李承陽點了點頭：“我知道。”
“要不要查一查？”
“怎么查？”
李承陽苦笑著搖了搖頭：“連我自己都認不出，這世上還有誰能查出來？”
“舒然、童欣。”
十三直接給出了答案。
李承陽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噴出來，最近真是昏了頭了。
但他想了想，還是又搖了搖頭：“算了，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怕是連字兒都不認識幾個，要是突然被帶到一個他們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世界中，肯定會出問題的。”
對李二牛這樣的人而言，朝堂也好，后宮也罷，不就是一個無法想象的世界么？
他們這樣的人到了那樣的環境中，一步一個坑那都算是少的。
十三明白李承陽的意思，勾心斗角她也見得多，只是天性不喜歡多想罷了。
也想了想，然后就靠上了李承陽的肩頭：“既然承陽哥哥有此擔心，不如把這全村人都遷走，讓舒然童欣都找不到，那才一了百了呢。”
對啊！
防患于未然嘛！
讓他們換個地方種土豆去，還能順便改善他們的生活。
而且把全村都遷走了，總有一家賣孩子的是自己的親爹親娘，也總有一家的兒女會是自己的弟弟妹妹。
先把生活改善了，然后再讀上書，只要肯努力，總能一步一步走上去。
也許走不到最高的地方，但絕對會過得越來越好。
李承陽心里立時便舒服了許多。
又摟住十三，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還是靖曦貼心。”
十三竟是非常罕見的縮了縮脖子，然后便小聲說道：“別這樣，那個叫七娘的小姑娘還在偷看呢。”
還在偷看？
李承陽驚訝之余，又扭頭看了過去。
果然便見一顆小腦袋在窗戶上一閃即逝。
李承陽啞然失笑，又想到李七娘年后便要出嫁，就從腰間摸出一錠金子遞給十三：“明早離開時悄悄留下，就算是哥哥給她的嫁妝吧。”
說完之后，又覺得不妥。
李七娘還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妹妹呢。
思忖再三，突然便朝著十三咧嘴一笑：“要不我們出去逛逛，但凡是村子里還有女兒沒出嫁的人家，咱就給一錠？”
十三也咧著嘴笑了笑：“那要是有兒子還沒娶親的呢？”
“那就給他揍一頓，誰叫他身為秦河第一槍的弟弟，連個媳婦兒都沒有。”
“好！”
兩道人影就這么消失在了院子里。
房門卻是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瘦瘦弱弱的李七娘從屋中躡手躡腳的走到柵欄旁邊，踮著腳看了又看，直到確認沒人之后，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然后才又跑了出去。
……
……
李家村不大，從李二牛家里出來，往東走半里路就是村頭。
村頭有顆大槐樹。
大槐樹后面又有個小山坡。
那小山坡上全是洞。
有的深，有的淺，有的寬敞，有的狹窄，也不曉得是做什么的。
李七娘來的這一個便很窄，但進到最里面之后，卻又十分的寬敞，少說也有七八丈長，三五丈寬。
內里點著火把，照得李七娘臉蛋兒紅撲撲的。
不僅是她，在這里的七八個小姑娘臉蛋兒全都紅撲撲的。
絕大部分姿色平平，但也有那么幾個清秀可人的。
年紀最小的約莫十二三，年紀大的也就跟李七娘差不多十五六歲的樣子。
從穿著來看，應該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而且都還沒有出嫁。
說她們是約好了來玩吧，一個個全都坐在那里不說話。
說她們是在搞什么糊弄人的儀式吧，又不見有人出來忽悠她們。
安素素實在是想不明白十幾個小姑娘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洞里來做什么？
眼下李承陽在李家村。
那就不得不搞清楚。
這是她身為錦衣衛統領的職責，但同時也是好奇心和俠義心在作怪。
萬一這些姑娘是被什么歹人給騙了呢？
安素素也不怕。
這窮鄉僻壤的不會有什么高手，而且如果真是高手，也不會搞得這么偷偷摸摸的。
更何況自己還帶著沈夢溪沈院士親自改良過的左輪槍。
雖然沒有舒縉云那把好看，但威力卻是大了許多。
再不濟，還能發信號招呼幫手過來。
放眼當今的大夏，還有誰能在全副武裝的靖曦手底下討得便宜？
正自這么想著。
剛剛在洞中盤腿坐下的李七娘就開了口：“妹妹們，七娘過完年就要嫁人，怕是沒有機會了，你們可要加緊練，等練會了神術，就能進宮當娘娘，甚至是當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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