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茯苓覷著余嬌的臉色,問道,“你可是放心不下你娘和小弟?”

  余嬌沒有否認,“沒了田產就沒了口糧,我擔心娘和小弟餓肚子。”

  余茯苓一邊縫衣裳,一邊道,“你要不要回村里看看他們?”

  余嬌心里也是這么打算的,只是……還有些顧慮,柳三娘母子都是原身朝夕相處過的親人,她怕會露出什么破綻來。

  在余家她可以做自己,是因為原身來余家的時間并不長,原先也跟余家人都不太熟悉,她性子有些變化,他們也覺察不出來。

  但柳三娘那邊,就算再不喜孟余嬌這個女兒,可十幾年的相處,性子和一些細小的習慣肯定都是熟悉的。

  “你既放心不下,明日就讓小弟陪你回去一趟。”余茯苓憤憤然道,“你那大伯一家也太不像話,哪有奪兄弟遺孀田產的,你回去看看也好,實在不行,讓爹大伯和知行哥也跟去,好給你娘撐腰,斷不能讓你娘和小弟日后還受你大伯家的欺負。”

  余嬌聽著她這些話,心間暖了暖,“等五哥兒回來,我跟他說一聲。”

  她想了想又道,“就快要鄉試了,日子緊他還要看書備考,我明日還是跟小姑她們一道回去吧。”

  說起鄉試,余茯苓也有些掛心,不禁蹙著眉,憂心道,“小弟學業已荒廢了兩三年,也不知這次鄉試能不能中,不過也是無妨的,如今他身子好了,便是這次不中,往后還能再考。”

  朝廷三年一試,不像現代,年年都有科考,便是耽誤一年也不打緊,三年又三年,也不知荒廢了多少讀書人的辛苦和青春。

  聽說還有考到七老八十也不中第的,余啟蟄又出身在青嶼村這種閉塞的小山村,便是讀書好,也比不上出身臨近京都那些繁華地方讀書人的見識和眼界。

  余嬌想著若是余啟蟄今次考不中,私下一定要勸他不要死讀書,不能死磕在科舉致仕這條路上。

  “師弟,今次科舉選拔你有多少把握能拔得頭籌?”陸瑾坐在山下的涼亭里,望著遠處的蒼茫大山,拎起酒壺啜飲了一口,朝余啟蟄問道。

  慧覺大師圓寂,法華寺再也不是他的家之所在,陸瑾只覺這世間唯一一處安身之所,歸屬之地也沒了。

  余啟蟄也拿起酒壺喝了一口,他不常飲酒,辛烈的酒水灌進喉頭,才沖散了幾分哽在喉頭的沉郁和傷感。

  兩人已去塔林拜祭過慧覺大師,剛下山,情緒尚帶著一絲悲戚。

  “試過才知道。”余啟蟄咽下酒水,他不是狂妄自大之人,縱然遇到滿腹經綸的恩師慧覺大師,得他指點,卻也不敢說有十分把握,能比肩天下所有讀書人。

  慧覺大師雖只是個僧人,但博通經籍,見聞廣博又睿智高瞻,雖居廟堂之外,卻有治世之才,無論是民生還是時政都有遠知卓見。

  陸瑾回首看向他,“你不必自謙,師父既說以你之才,勢必仕途通達,必不成問題,我在京都等你殿試。”

  陸瑾十分看好余啟蟄,認定他勢必能過鄉試和會試。

  他于讀書上不如余啟蟄聰慧,但于武學上大有所成,慧覺大師與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高儉有故交,借著這點交情,陸瑾進了錦衣衛,他如今已是千戶。

  “你離京都遠,消息閉塞,來日到了京城,我與你詳說朝政形勢。”陸瑾提點道,“師弟,有一點你需謹記,當今圣上崇道齋醮,于修道之人格外敬重,你若做針砭時政的文章,萬不可抨擊道家。”

  余啟蟄頷首,“我記下了。”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涼亭里,說話沒有許多顧忌,陸瑾不免又多說了幾句,“如今的朝廷烏煙瘴氣,圣上沉迷道教,對政事漠不關心,寵信近宦司禮監掌印程英,奏章多交由他批紅,司禮監儼然已是另一個內閣,程英權傾天下,就連內閣首輔申添私下都討好于他。”

  他喟嘆一聲,閉了閉眼睛,道,嗤笑道,“從前壯志滿酬,抱負滿懷,如今身在其中,方知自己不過滄海一粟,我做的那些事,與初衷早已背道而馳。”

  余啟蟄雖尚未入朝堂,聽了這許多,也知將來要走的路絕不會容易,可他不怕。

  他負手而立,素白的臉因飲了酒染了三分薄紅,遙望著京都方向,深邃狹長的桃花眸溢出炯亮的光芒,他心有凌云之志,未來的波瀾壯闊,要一一嘗遍。

  “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余啟蟄回身看向陸瑾,緩聲道。

  陸瑾聞言,執起酒壺與他碰在一起,笑著仰頭飲盡,站起身帶了幾分豪情,一掃先前的戚然萎靡,將酒壺扔在石桌上。

  酒入豪腸,他道,“師父收我入門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男兒一生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師父費盡心思教導我們,就是想要看到這天下海晏河清,湛瑾絕不敢忘。”

  說完,他灑脫一笑,一拂衣袍,拍著余啟蟄的肩膀道,“好師弟,我這就走了。”

  余啟蟄也放下了酒壺,“我有一事還要麻煩師兄。”

  陸瑾勾唇笑了笑,搭著余啟蟄的肩膀,倚在他身上,笑的很是沒有正形,“什么事?竟值得你主動喚我一聲師兄!”

  余啟蟄撥開他的手,撤開了些許,正色道,“你錦衣衛的身份在這里可好用?需得麻煩你去縣衙一趟,幫我改個籍契。”

  “自是好用。”陸瑾一臉自得的道,“雖我千總的職位在遍地是官的京都輕如牛毛,但于這窮鄉僻壤之地,京里再小的官,也能說得上話。”

  更何況他任職于錦衣衛,鎮撫司掌糾察百官之權,便是官職再小,也足夠官員忌憚。

  “改何人的籍契?”陸瑾好奇問道。

  “余嬌的籍契。”余啟蟄頓了頓,聲音堅定的道,“她是我的妻,日前我祖父在縣衙造冊時書成了兄妹。”

  陸瑾笑盯著余啟蟄,“我道她那日怎睡在你房里,原來竟是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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