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嬌有些猶豫,她實在不想和楊寄燕有什么牽扯,于是說道,“我今日出門并未帶診箱……”

  “事關人命,耽擱不得,還煩請余嬌妹妹先隨我去孫府,診箱勞茯苓姐姐回去取。”楊寄燕急急催促道。

  沈家的丫鬟朝余嬌懇求道,“還請余女醫救救我家表小姐。”

  余嬌站起身,下了馬車,朝楊家的馬車走去,對丫鬟詢問道,“你家表小姐是何病癥?”

  丫鬟低聲回道,“我家表小姐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子,今個兒晨起時摔了一跤,見了血,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是胎死腹中,排不出死嬰我家表小姐有性命之虞,可表小姐腹中的胎兒已經成形,大夫開了幾劑落胎藥,非但沒能流出死胎,反叫我家表小姐去了半條命。”

  余嬌聽后,回身對余茯苓道,“阿姐,你回去拿診箱來孫府找我。”

  丫鬟得了沈莞的吩咐來找楊寄燕是趕了馬車的,她自告奮勇道,“我隨這位姑娘去拿診箱,勞煩楊小姐先帶著余女醫去孫府。”

  楊寄燕頷首,余嬌上了楊家的馬車。

  丫鬟則隨著余茯苓回穆家取診箱。

  “雪茹表姐可還有救?”吩咐車夫快馬加鞭去孫府后,楊寄燕有些擔憂的朝余嬌問道。

  余嬌面色平靜,道,“需得看過才知有沒有救。”

  楊寄燕聽她這么說,便也沒再多問什么。

  她是有些同情王雪煙的,王雪煙在孫家的處境就如她前世在周家一般,她深知后宅那些陰損的手段,王雪煙懷著孩子,斷不可能自己不小心摔跤,極有可能是被人害的。

  她前世好不容易懷上的那個孩子,便也是這么沒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楊寄燕輕嘆了口氣,“雪煙表姐十分不容易,還請余嬌妹妹盡力保她一命。”

  楊寄燕是從那樣的境況中走過來的,其實就算王雪煙能活下來,這一生也已經毀了,往后的日子只會更苦。

  說話的功夫,馬車已經到了孫府門外,車夫從車頭跳了下去,搬好杌凳。

  楊寄燕和余嬌下了馬車,匆匆進了孫府。

  孫家的內宅此刻已亂做一團,沈莞將伺候王雪煙的丫鬟婆子全都拘了起來,正與大夫商議該如何排出王雪煙腹中的死胎。

  聽人說楊寄燕過來了,沈莞忙道,“快請燕姐兒過來。”

  婆子引著楊寄燕和余嬌進了飛雪院,見院中跪了不少下人,楊寄燕知沈莞定是被氣狠了。

  見楊寄燕進了屋,沈莞停下與大夫交談,“燕姐兒你可算是來了,這位就是余女醫吧?”

  楊寄燕快步上前,緊張的問道,“雪煙表姐身子如何了?”

  沈莞秀美嫻雅的臉上滿是愁容和擔憂,她搖了搖頭道,“我與大夫們商討了下,若實在不行,就要下虎狼之藥,只是雪煙表姐的身子一慣孱弱,怕是受不住。”

  “先讓余嬌妹妹進去瞧瞧吧。”楊寄燕說道。

  沈莞忙道,“余女醫快請。”

  她引著余嬌進了內室的廂房,楊寄燕也跟了進去,瞧見王雪煙躺在床榻上,小臉蒼白憔悴,唇上幾乎沒有血色,明明是懷著五個月的身子,卻孱瘦的很,比從前在京里做姑娘時竟還要清減。

  這一看,便知在孫家沒少被磋磨。

  楊寄燕瞧著她便想到自己前世的光景,不忍再看,轉身去了外間。

  “莞莞。”王雪煙輕喚了一聲,有氣無力的道,“別再費心了,我就這么去了,也算是解脫了。”

  沈莞聽了她這話,就忍不住想要落淚,強撐著道,“表姐說的是什么傻話?孩子沒了,你還可以再懷上,若是人沒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王雪煙苦笑了下,就算是活下來,也不過是在這孫家不人不鬼的再多受幾年苦罷了。

  “表姐,我請了一位女醫來,讓她幫你瞧瞧。”沈莞讓開身子。

  余嬌走到架子床旁,摸了摸王雪煙的脈象,又撩起衾被。

  因服了落胎藥,王雪煙的下身已失了許多血,身下的褥子都被染紅了。

  余嬌對那些血污好似視而不見,小手將王雪煙的腹部細細摸了一遍。

  沈莞緊張的問道,“怎么樣?余姑娘可有法子排出死胎?”

  余嬌看了一眼床上的王雪煙,低聲對沈莞道,“有,不過我看雪煙小姐并無求生的意志。”

  沈莞也朝床上的王雪煙看去,見她神情麻木,似乎已做好了等死的準備。

  沈莞心疼不已,她拭去眼角的眼淚,朝余嬌道,“我去勸一勸表姐。”

  沈莞走到床邊,心酸的摸著王雪煙的蒼白的小臉,央求道,“表姐,你想想姑母和姑丈,你若是去了豈不是叫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姑母最是疼你,你若有個不好,你叫姑母怎么活?”

  王雪煙想到父母,也落下淚來,哽咽著道,“我……無顏再見她們。”

  沈莞握著了她的手,柔聲說道,“姑母自從知道你在孫家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便整日以淚洗面,飯也用不下,表姐你從小最是孝順,便是不為了你自己,為了姑母你也要活下來。”

  想到孫家這一群混不吝為虎作倀的東西,沈莞臉上劃過一抹恨色,咬牙道,“表姐你一定得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懲處那個害你的賤人,還有孫家。等你好了,就與孫松文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和離,祖父定會給你出這口惡氣的!”

  王雪煙聽到和離兩個字,眼里多了一分生氣,可轉瞬便又消失了,她無聲的掉著眼淚,有氣無力的道,“便是能和離,離開孫家,又能如何?我已經被孫家給毀了,縱是回到京城,也是給爹娘蒙羞。”

  沈莞聽了這話,有些不知該如何再勸,她也不過是嘴上說著和離,可這世間,和離后的女子,哪里有安身之所?人前人后的議論和鄙夷,猶如驚濤駭浪,能要了人命去。

  人言如刀屠,人而無所究。

  余嬌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出聲道,“雪煙姑娘想岔了,女子未必要一生依附夫家而活,一個女人獨立,靠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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