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余啟蟄都被明正帝召去奉天齋,這日他離開的時候,被明正帝賞賜了一冊《元始天尊說天得道經》,剛走出奉天齋,就碰見了身著大紅蟒衣織金飛魚服的程英。

  程英這人單單只看著,實在很難將他與閹人聯想在一起,倒是極容易將他錯認成朝臣。他在宮中,從來都不像旁的太監那般卑微的弓著腰,掐著嗓子說話。

  余啟蟄停下施禮,“程掌印。”

  程英頓步,瞥見他手中的經書,笑說,“聽聞余編修近來頗得圣上賞識,本公倒還未來得及恭賀你。”

  余啟蟄垂眸,沒有接話。

  程英本也沒打算為難他,入朝為官誰不想出人頭地,更進一步?余啟蟄有沒有野心,那都是他自己的的事,程英不會給他使什么絆子,也沒幫襯他的打算。

  法華寺的一別,他們之間便再無什么情分瓜葛了。

  不過他倒是也想看看,余啟蟄在朝堂上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好歹也是他教出來的,若是早早就折了,那可就太叫他失望了。

  程英踩著烏皮靴,剛走兩步,又想起一事來,他轉過頭睨著余啟蟄道,“余編修可是搬去了永安巷?”

  余啟蟄正要搖頭,就見程英臉上多了一抹炫耀的笑容,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莫名的叫人覺得違和。

  “你那破院子,妤寧本來是要孝敬給本公的,本公瞧不上眼,沒要!”程英翹著唇角,“她這才轉手贈與你了。”

  余啟蟄雖然聽得有些疑惑,卻感受到了程英話里話外的意思,這人分明是在說,余嬌待他更好。

  余啟蟄回到翰林院的時候,尚在思索,程英以那樣的口吻提及余嬌,莫不是認她做義女,竟還存了幾分真心在的。

  余嬌及笄宴上被逼著剖兔子那一幕,至今都像一根針般扎在余啟蟄的心里,只為了瞧剖腹,就能找個懷著身孕的婦人來,這樣泯滅人性的人,又哪里會有什么真心呢?

  余嬌被逼著認程英這么個閹人做義父,在他跟前處處都要小心翼翼,曲意逢迎,一想起這些來,余啟蟄袖中的手指便用力捏緊,這樣的委屈,他不會叫她忍受太久的。

  散衙回到坎井胡同,余啟蟄才知程英說的院子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著余嬌遞過來的房契,正是永安巷的宅子,“這宅子是?”

  “坎井胡同離皇城太遠了,你每日點卯路上要花費不少時間,還是搬去內城方便一些。”余嬌今日才得空過來給余啟蟄送房契,從保壽堂回去第二日,她在韜哥兒面前提了提讓他搬回東苑去住,誰料韜哥兒竟委屈得掉了眼淚,晚上癇癥就發作了,好在余嬌施針及時。

  折騰到今日,余嬌才得空出門。

  “這院子雖只是兩進,但環境清幽,周圍住的也都是官宦人家。”余嬌說道。

  余啟蟄立時明白,永安巷的這處宅子余嬌應特意給他買的,并非是程英說的那般。

  他指腹摩擦過契紙,眸子里多了些淺淡的笑意,一閃而逝。

  “我今日在宮里遇見了程掌印,他跟我說,你買了處宅子想要孝敬他,他瞧不上眼,你才要贈給我。”余啟蟄垂著眸,清雋的臉上似有些微微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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