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呢?你這是來送誰?”簡書將手上的野草變成了一個草戒指,戴在手上放在陽光下欣賞,只覺得真好看,一邊看一邊好奇的問道。

  看大姐剛剛哭的那傷心樣子,送的人應該也不是一般人吧?她老公?感覺不像。

  大姐聽聞后臉上閃過一絲難過,沉默了下來。

  看這樣子,簡書就知道自己問錯話了,這是又戳到人家的傷心處了。少見的有些手足無措,“大姐,對不起。”她不應該問的。

  “你又沒說錯什么,有什么好說對不起的。”大姐搖了搖頭,本來也是她自己先聊起這個話題的,怎能怪到旁人身上去。

  組織了一下語言,大姐苦笑著開口道:“其實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我這次來送的是我爸媽。我娘家是哈市那邊的,跟京市隔得遠,我從嫁人以后,這十多年也就回去過三次。上次見面還是五年前的事了。

  這次還是我家小兒子過周歲,老兩口過來給外孫慶生,我們才又見了一面。多年不了,想留他們老兩口多住幾天,可是他們又是擔心家里的豬,又是擔心家里的雞,怎么也不肯。這不,昨天剛過完生日,今天就急著要回去了。”

  簡書拍拍大姐的手安慰道:“老人家都是這樣,戀家。出門在外總是擔心家里的雞鴨,都不喜歡在外面過夜的。這次為了外孫大老遠的來一趟,恐怕心里時時都惦記著家里呢。”

  她說的倒也不是安慰的話,因為前世她外婆就是這樣的。明明家里條件不錯,但是還是喜歡自己養些雞鴨,說是自己養出來的要更好些。要不是她舅舅阻攔,怕是還想在家里養豬呢。好在家里地方大,圈一小塊地方養雞也不算個什么,舅舅舅媽也就滿足了老人家這一心愿。

  自從養了雞以后,老太太那是去哪都不肯過夜的,都是當天去當天回,隨便怎么說她都是得回家的,生怕她一天不在,家里的雞就沒了。那時候簡書她媽想留老太太在家住幾天,也讓她好好孝順孝順,但是都沒能成功,沒少為這個事情生氣。

  只能說,有的時候老人倔起來,誰都拿她沒辦法。

  聽了簡書的安慰,大姐只覺得嘴里發苦,哪里是因為這個呢。家里一大家子人,哥哥嫂子弟弟弟媳都在呢,哪里少的了喂雞喂豬的人,就算是掙工分也不缺老兩口這點。

  之所以這般,還不是因為不想給她添麻煩。她是農村出身,剛出生的那些年跟著父母兄弟東躲西藏,生怕一個不小心人就沒了,那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再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后來解放以后,家里就安定了下來,還有了田地,只要勤勞肯干,就能夠養活自己。爸媽還送了她和兄弟去上學,不過那時候他們年紀都大了,也沒讀出個名堂來。

  兩個哥哥小學都沒讀完就跟著爸媽下地干活了,她的成績要好上很多,順順利利的讀到了初中。那時候她都快二十了,初中學費也高,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也在上學,家里負擔大,她就不愿意繼續讀下去了。

  但是爸媽和兩個哥哥怎么都不愿意,說她成績好,肯定能考上中專,到時候就能夠分配個好工作,讓她怎么也得讀下去。

  在他們的勸說下,她妥協了,一心就想著好好學習,爭取考上中專,分配一個好工作,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

  但是,一切是從什么時候變了呢?大姐一時間有些恍惚,她一直逃避著那些過去,好像不想起就能夠讓那些過去不存在。

  要是那個午后,她沒有因為天氣太熱而跑進山里納涼讀書,她是不是就不會遇見那個人?

  要是沒有遇見那個人,她的生活是不是就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是不是就不會沒了名聲而跟他遠走他鄉?

  要是沒有跟他遠走他鄉,她是不是就能夠像期待的那樣考上一個好的中專,分配到一個好的工作,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

  要是她能夠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那她的父母家人是不是就不必看人臉色,不會因為害怕給她添麻煩而不敢久留?她是不是也能夠像妹妹一樣,隔三差五的就能夠把父母接到家里住住?

  而不是像如今,一切都不能自主,只能夠仰仗男人的愧疚憐惜以及那可笑至極的愛。呵,真是好笑。

  大姐心中自嘲,她如今除了那可笑至極的愛還剩下些什么呢?至親的父母兄弟姐妹遠在千里之外,想見卻不得見;幾個孩子雖然親近她,但是也同樣親近他們的父親爺奶;所謂的朋友也不是沖著她這個人來的,同樣都是些泛泛之交,閑暇的時候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可以說,諾大的京市,她無一個可以說親近話的人,以至于碰上簡書這個陌生人,都忍不住打開話茬子,有些話,她實在憋了太久了。

  “是啊,老人家都戀家,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可我的家卻遠在千里之外,想回也回不去了。”大姐語氣輕飄飄的,雙眼迷離,像是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那個小村莊,想起了那些天貧窮卻又安心的日子。

  縱使這些年日子過的富足,從沒有在錢財上有過短缺,但是她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還不如當年一家人吃著紅薯就著沒幾粒米的稀飯狼吞虎咽來的滿足。

  簡書看大姐有些出神的樣子,連忙扶住她的手,這路上坑坑洼洼的,碎石子也不少,一會可別被絆著了,這要是摔下去,疼痛都是輕的,要是劃到臉,那后果可不堪設想。

  因為兩人閑聊走的慢,他們已經落到隊伍的最后方了,先前的那位姐姐都已經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了。所以說些話也不用擔心又旁人聽見。

  簡書扶著大姐的手,開口說道:“哪里就回不去了,哈市離京市也就是坐火車一兩天的事,真想回去跟單位請個假,也就是費點錢的事,對于大姐來說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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