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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白石江大捷

  天蒙蒙亮,雖然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了。但是天幕上還是一種亮灰色。

  白石江東岸上。

  傅忠已經脫光,渾身上下,光溜溜的。渾身的傷疤與茂密的毛發顯露出一種雄性的張揚。傅忠的部下也都脫光了。他說道:“我,潁川侯大公子,你們都知道,但是你們不知道,我父親,先從劉福通,后從陳友諒,見陳友諒無道,投奔今上,從來沒有什么關系,所有榮華富貴都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今日,我什么也不是,就是軍中普通一員,今日大戰在即,榮華富貴就在今朝。我跟你們一起殺過去。”

  “殺。殺,殺。”傅忠部下大喊道。

  傅忠說道:“著甲。”

  于是所有人都穿上了藤甲。背著一副鋼-弩,一柄長刀,或者長槍。

  先由幾個水性好的在前面下手,手中拖著一根長繩,后面的士卒一個個抓住繩索開始下水。

  傅忠更是身先士卒。在最前方。

  白石江名不虛傳,水下都是白色的石頭。河底比較平坦,水最深處,沒過人頭。但是明軍之中南方人比較多,也都不是不會游泳的。更不要說穿著藤甲,就好像是帶了救生衣。

  自帶浮力,故而沒有什么大問題。

  其實,此刻有問題傅忠也發現不了。他在最前面,后面即便有幾個人沒有抓住繩索,或者不適應水性,被水沖走了。傅忠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視而不見。

  此刻已經不是顧惜這個的時候。

  當傅忠等人快到對岸的時候,對面不知道誰一聲驚呼。立即有人從營寨上透出頭來。一聲招呼。立即有數百名弓箭手,露出頭來,一聲梆子響,頓時一陣箭雨射來。

  沖在最前面的士卒,頓時好幾個中箭。甚至幾個繩索瞬間松開了。

  傅忠見狀,大步從河水之中沖出來。在河邊數十米的地方找了一個大石頭,將背后的鋼-弩取下來,根本不用上弦器。一連射出數箭,將營寨上冒頭的人射翻了好幾個。

  這也是為什么傅忠一定要鋼-弩。

  不管尋常弓箭還是火器,在這個時候都是不能用的。而鋼-弩是鋼弦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甚至經過河水浸泡,這鋼-弩將來一定會生銹。甚至保養也無法挽回。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還是能用的。

  梁王軍那邊,也萬萬沒有想到。對面居然有弓弩。一時間愣住了。箭雨為之一息。

  就這片刻時候,幾根繩索綁在了對岸。傅忠所部的士卒一個個從河水之中走了出來。見傅忠在此。立即向傅忠靠攏,一個個取下鋼-弩上弦,對元軍營寨之中的弓箭手對射。

  雖然說,傅忠士卒身上都有藤甲。但是對方在營寨之中。有寨墻,有箭樓。在對射之中大占便宜。一時間,明軍將士死傷不少。

  傅忠看著對面的寨墻,大約一丈稍高一點,此刻上面中了不少鋼-弩的箭矢,之前說過,鋼-弩比較硬,射程遠,力道大。缺點是上弦不易,而今傅忠就看到了戰績。

  傅忠大喝一聲,說道:“跟我來。”將鋼-弩扔到一邊,抽出長刀,咬著在口中,瘋狂地向營寨下面跑,一時間他身上連中數箭。好在他在藤甲里面還有一層鎖子甲。才沒有當初射成血窟窿。但是即便如此,傅忠也覺得傷口處撕裂般的疼。

  他好像瘋子一般,撲到寨墻上,抓住一根根射入寨墻的箭矢。從上面借力,幾步翻上了寨墻。

  這樣的舉動,不管是我軍,還是敵軍都一聲驚呼。

  傅忠一翻上寨墻,一把抓住咬著的刀,好像野獸一般咆哮一聲,一方面是發泄自己渾身的痛楚,另外一方面,傅忠此刻也有一些殺瘋了。

  其實傅忠的武藝不錯,畢竟傅友德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員虎將,臨陣沖殺,少有能敵。傅忠更是傅友德一手調教出來的。只是武藝這東西,有多少,能發揮出來多少,是兩回事。

  傅忠根基很好,甚至比傅友德當年要好,傅友德當年哪里有什么人教,都是戰場上一戰一戰殺出來的。后來有了成就,才慢慢琢磨出來一些練法與殺法。而傅忠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傅友德成名之后,才琢磨出來的東西。

  但是傅忠練得好,卻未必能發揮出來。戰場上的很多反映,唯有親身經歷過,才能領悟,別人怎么說,怎么教都沒有用的。但是初出茅廬的人,在面臨生死,很難有第二次機會。

  一個失手,之前訓練得再好,也都是一個死人。

  此刻的傅忠算是過了這個坎了。但是他自己不知道,在生死之間,這種極度興奮,極度恐懼,甚至很多傅忠也說不上來的感覺,讓傅忠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殺,殺。

  眼前只要有一個活物。下意識就是一刀,根本不過大腦。似乎四肢都有自己的殺人本能。

  好在傅忠的親衛都是傅友德安排的老人。戰場經驗豐富。傅忠打開缺口之后,指揮傅忠部下殺了進去。

  半個時辰之后,陽光灑下金光。傅忠才回過神來,他跌坐在尸體群中。渾身是血,手中長刀跌到了一丈開外,手中抓住一具尸體,這尸體喉頭,被硬生生地咬開,扯下。

  即便是已經死了的雙眼之中,依然透漏出恐懼。

  “大公子,喝點水。”一個老仆說道。

  傅忠反應有一點遲鈍。手一摸嘴邊全部是血,以為自己受了傷。趕緊去看傷口,并沒有。這個時候,之前的景象,如走馬燈一般從眼前閃過。他殺入敵群之中,長刀之下,連殺數日。甚至長刀也折斷了。奪了對手的刀用,眼前這個敵人,好像是一個軍官。有幾分功力,與他對戰之中,長刀一磕,崩開虎口,自己手中刀拿捏不住了,對手的刀也丟了。

  緊接著,自己撲上,咬住了對手的喉嚨。

  “我好像還喝血了。”傅忠頓時臉色蒼白,也不說喝水了,立即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

  老仆立即上前,給傅忠拍背,還是遞上水,說道:“大公子,喝點水再吐,這樣吐舒服一些。”

  傅忠本來吐得差不多了,一聽這話,再次吐了起來。

  老仆笑道:“大公子,與老爺正像,特別是最后咬喉那一招,真是很厲害。”

  老仆跟隨傅友德見識不少殘酷的戰場,對傅忠的夸獎絕對不是虛的。無他,傅忠是怎么活下來的,他第一個沖入敵寨之中。縱然他身手厲害,但是敵軍之中,也未必沒有強手,比如被傅忠咬死那一個。兩人一刀下去,手中的刀全部崩開。最少說明兩人的力氣相差不大的。

  其實傅忠真正能活下來的原因,是他殺瘋了。

  特別是最后硬生生咬死一個人。這將梁王軍給嚇住了。

  梁王軍是承平時間長了,他們能接受被人用刀殺了,但是萬萬無法承受,被人是硬生生給咬死,一下子被嚇住了。才不敢上前。這個時候,明軍殺進寨中。傅忠才活下來。

  否則的話。傅忠即便再厲害,也雙手難擋群槍。

  但是傅忠此刻滿臉是血,但已經毫無血色了。一想到自己剛剛硬生生咬死一個人。好像還吞下去什么東西,傅忠再也忍受不住,再一次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縱然腹中什么都吐出來。他依然在吐。

  好在老仆經驗豐富,代傅忠主持全局,清掃營寨,點煙報信。

  片刻之后,一個個木筏從對岸過來,有繩索固定在這里。半日工夫,一道浮橋就修建好了。

  而這個時候,梁王軍似乎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也不見派人反攻。

  沐英騎馬從浮橋上過來,見傅忠有氣無力的樣子,還以為是傅忠受了傷。哈哈大笑說道:“傅賢弟,你是此戰首功,我一定會秉明圣上。這是虎父無犬子。現在你暫且守住浮橋,迎接大隊人馬過江。”

  “是。”傅忠說道。

  此刻的沐英,趁他病。要他命。雖然沐英因為分兵,駐守后方,甚至浮橋的運力,他此刻只有數千人馬,而曲靖城下,號稱有數十萬大軍。但是沐英毫不猶豫帶著本部,直插曲靖城下。

  梁王軍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們覺得天險,根本擋不住明軍一擊。更想不到,渡過白石江大軍,根本不停頓,連續向曲靖城下進軍。頓時一片慌亂。如果他們不慌亂還好。他們一陣慌亂,就讓沐英看到破綻了。

  雖然號稱幾十萬大軍,且不說其中空額了,抽調土司兵等各種貓膩。單單失去組織的千軍萬馬,在沐英看來,不過是土雞瓦狗。

  在夜色降臨的時候,傅友德帶著后軍,陸陸續續開始渡河。雖然已經修建了好幾道浮橋。但是對于千軍萬馬來說,依然是不夠的。大量軍隊屯在白石江兩岸。

  而此刻傅友德也看見了傅忠。

  雖然傅忠今天一天沒有吃飯,也沒有換衣服,渾身血氣未散,甚至有些臭了。可謂狼狽不堪,但是在傅友德看來,此刻的傅忠卻是千好萬好。因為傅忠身上有了戰場老兵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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