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是沒法子，娘家指望不上，婆家……更是輪不到我說一句話。”唐寧滴下淚來，可憐的看著李太太，“姐姐，我十八歲嫁給他，嫁了以后他就留學去了，整整三年，我才二十一……難道我一輩子都得填在張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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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太的打算，就是先用病弱的身體和好言好語來打動唐寧，要是能不交管家權就能解決此事最好。
要說以前她是有把握的，她身體不適，哪會不是媳婦侍疾，親手捧藥端飯，看看這回，別說親自來侍奉了，就連打發個下人來問一聲都沒有，她請大夫吃藥的陣仗可是全家都知道的。
唐寧愣是能沉得住氣，看來是她小看了這個媳婦，以為她聽話好拿捏。
今天見到唐寧絲毫不動容的模樣，她就知道事情不好辦，想起她家老爺的話，根本不敢再托大，爽快利索的把鑰匙給交了出來。
沒想到這小蹄子還要賬本、身契？！
真是反了天了，她是能看得懂還是會管家理事？
不說推辭也不說順著臺階下，反而把她這個婆母架在半道上不去下不來，真是忤逆不孝！
可甭管張太太心里面有多少氣，此刻都得忍著，沒法子，老爺交代她把這件事辦好，務必讓兒媳婦不能繼續鬧下去，不能真的離了張府，她就得辦好。
否則老爺眼里，更加沒有她這個太太了。
她捂著頭沖著旁邊的老媽子使眼色，“哎呦，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王媽，快去拿了來。”
“哎，太太。您別著急，大夫吩咐了您必須得靜養，萬萬不能再操心的。”
那個叫王媽的是張太太的陪嫁，也是心腹，此刻見到太太尷尬，連忙陪著笑對唐寧解釋，“好少奶奶，原是我的不是，太太早就吩咐了的，近日的賬目都理清楚了收在一塊，是我無事忙，見太太這里又是請醫又是用藥的，沒能及時去取來，您可千萬別生氣，要怪就怪老奴不中用，少奶奶要是急著用，我這就去給少奶奶取來。”
“王媽一向是辦事最縝密不過的，那我就等著了。”
王媽以為少奶奶會謙辭兩句，到時候就能順勢耽擱下來，等到太太病好再說。
細細謀劃一番，不大要緊的鑰匙和賬冊哪怕交出去，也就是管理一下日常瑣事罷了，真正要緊的還是握在太太手里，根本不用怕。
沒想到這個少奶奶每一步都不按她們預先設想的來，真真是……讓人不知所措。
王媽看了太太一眼，端著笑臉下去了。
這邊太太揮退了伺候的人，等到房內只剩下唐寧和她，才怔怔落下淚來。
“寧寧啊，有什么天大的事，你跟娘說，咱們娘倆商量著，有什么過不來的？當初你娘那樣人才，又有你祖父寵著，我們認識的誰不羨慕，等到你娘撒手西去，我看著你受了委屈也不敢說話的小臉，心里呀，別提多疼了，總是想法子把你接到家里來，想法子補貼你。咱們就不論婆媳，也走不到那一步是不是？為民糊涂，你心里有氣我能理解，可你不能把我們做爹娘的心也給傷了呀。你看娘的日子好不好過？心蓮姨娘平日里耀武揚威，娘從來不放在心上，是娘太大度了，并不是，她沒有兒子，年紀也不小了，過幾年，老爺還知道她是誰呢，但哪怕到我閉眼的那一天，我還是大太太，埋在老爺身邊的只能是我，你說我惹那些閑氣做什么？年輕的時候，也不懂事過，生過氣鬧過，可后院那些花紅柳綠的姨娘，都去哪了呢？后來就明白了，保養好自個兒，養好兒子，才是根本。我和老爺對你都是一樣的，昨天老爺氣的都打了為民，這可是頭一遭哇，別說他領回來一個，就是十個百個，我們老張家也不稀罕，我們就認準了你！為民昨兒找你賠罪了沒有，別那么輕易饒了他，就該讓他知道知道，男人都花心，可沒他這么辦事的，一點不給自己太太面子，活該他難受！”
張太太半靠著大枕頭，瞇著眼睛說了這么多，只覺得口干舌燥。
偷眼看著唐寧的臉色，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你要是現在還沒轉過彎來，不要緊，就去喝茶聽戲做衣裳，等什么時候想通了，爹娘做主，務必讓為民回家，到你生出兒子方能放他走，你看，這樣如何？”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王媽的聲音。
“太太，東西找來了。”
張太太松了口氣，“進來吧。”
王媽捧過來一摞賬冊，看著有些陳舊了，另外還有一個匣子。
“賬冊實在是太多了，老奴不識字，也不知道要拿哪處的，少奶奶您先看著，等太太能起身了，咱們再仔細的交接交接。”
太太聽了這話已經明白了，贊許的看了王媽一眼。
唐寧卻不管她們主仆二人眉來眼去，隨手翻了一下賬冊便放下了，打開匣子，果然見到里面的一疊身契。
張府的下人并不算多，故而只是薄薄一疊，她漫不經心的翻了翻，見到了小芳和吳媽的才合上。
“太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這就回去好好想想，也請太太好好養病，兒子再不爭氣，自個兒身子可是要顧的。”
她說完，抱起賬冊、匣子、鑰匙就走。
芳兒見到她出來，連忙上前把最重的賬冊接過去。
“她、她說的這是什么話？”
張太太指著已經沒了人影的門口，氣不打一處來。
什么叫兒子不爭氣，她兒子哪一點不爭氣了？
“哎呦我的好太太，您消消氣，消消氣，可不敢喊。”
王媽連忙上前擺手，“您忘了老爺怎么說的了？先讓她受用一兩日罷了，等到以后……隨您怎么處置！務必忍了這口氣！”
回到房里的唐寧先打開匣子，拿出小芳和吳媽的賣身契。
又收拾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還有張為民寫的保證書等。
“走，我們這就去找吳媽。”
她們捧著賬冊拿著鑰匙的樣子早已傳遍全府，都知道太太放權給了少奶奶，于是一說要出府，別說攔著了，都要來套車送呢。
唐寧也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都不必忙活，我近日心里不痛快，太太命我去喝茶聽戲買衣裳，你們跟著不方便。”
188.
“小姐，你剛才裝的可真像。”小芳心里真是大大的佩服，不管是太太老爺還是少爺，她家小姐就沒在怕的！
唐寧邊走邊和小丫頭打趣，“那不算什么，你也能做到。”
“我恐怕不行，我心慌。”小芳連連搖頭。
“我告訴你一個秘訣。”唐寧神秘兮兮的小聲對她說，“只要你心里相信，在心里默念三聲，說服了自己，就能說服別人。”
這就是演員的信念感！
小芳懵懵懂懂的點頭，雖然還不夠明白，但感覺很厲害！
到了租住的小宅子，唐寧只覺得眼前一亮。
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這個灰撲撲的小宅子已經容光煥發，不能說煥然一新，也里外都被打掃的干干凈凈。
看來吳媽干活是真的一流，正想著，吳媽頭上頂了個破抹布，手上也拿著濕抹布，看到唐寧和小芳兩人來了，高興的迎上去。
“少奶奶您來了，快看看，還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沒有？”
“行，我看看。辛苦你了吳媽，等下我帶你們下館子去。”
唐寧邁步走進去，各處看了看，越看越滿意，匆忙之下租的小房子倒是被原屋主設計的很不錯，坐臥起居都相當合理。
門外，小芳也在和吳媽湊近乎。
“吳媽，小姐帶著你居然辦了這樣大的事，以后還要請你多多關照啊。”
“芳丫頭你說這話也太見外了，都是一個主子辦事的，互相關照互相關照啦。”
吳媽人老成精，立馬意識到小芳話語中稱呼不對頭。
“你說小姐？”
“咱們小姐是鐵了心要離開張家，稱呼是不是也該變一變？”
“對對對，還好芳丫頭你提醒我，以后咱們這也沒外人，我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全靠你這個小機靈鬼了。”
吳媽笑著拍了拍小芳的背。
“應該的嘛。”
小芳答應的很爽快，在那府里的時候，倆人就處的不錯，更何況現在都決心要跟著唐寧出來，必須得守望相助，力氣往一處使才行。
唐寧看完房子出來，剛好有人敲門，是她昨天約的中介上門了。
“都打聽清楚了，現管這事兒的官叫李世成李大人，這位大人樣樣都好，只有一點缺陷，人盡皆知。”
中介拿了賞錢，格外盡心盡力。
“懼內。李大人家有胭脂虎，就連同僚上官請喝花酒都不敢去的，據說是被夫人提著耳朵揪回家過，丟了個大大的臉，從此再也不敢了。”
唐寧眼睛一亮，“那李府在哪，我們可能上門拜訪？”
“這個點，李大人還沒回家呢。”
中介回答道。
“沒回家更好。”唐寧已經打定主意要從李太太身上入手了。
懼內，在她看來，可不是缺陷，反而是大大的好處。
尤其是當官的，懼內不敢亂搞，便少了許多因為作風問題被搞下臺的風險，對外來說，懼內更是一種人設上的安全牌。
對外形象懼內，上級拉人入伙的時候便會自動忽略這個人，也是大大降低了倒臺風險。雖然會遭受大家的嘲笑，但安全系數猛增，想要推脫應酬和保持中立便只管往老婆身上推罷了，實在是個很妙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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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正坐在房里跟女兒說話。
她面目普通，只生了一個女兒，但這個女兒卻像足了他們夫妻二人的優點，長得花容月貌的。
此時女兒撅著嘴撒嬌，“我不管呀，百貨商店新來的洋裙，紀心如李欣明她們都買，我也要買的，姆媽，你都答應我了這個月可以給我買新裙子的，我們同學約好一塊去逛街，你現在說爹爹工資還沒發，到時候我豈不是要丟臉？”
李太太是江南人士，女兒更是嬌滴滴的，說起話來像撒嬌，特意撒起嬌來簡直能把人心腸給揉化了。
倒也不是家里沒錢，而是那洋裙子實在賣的也太貴了些。
“乖囡囡，我們去找后街的裁縫張，那手藝，一匹上好的毛料才多少錢，那洋裙子用的料子也不稀奇……”
她女兒一聽這話，急了，眼圈都紅了。
但素來母女兩個關系好，倒也沒發脾氣，就是一個人悶悶不樂。
看的李太太都忍不住想要拿錢出來給她買裙子了，但……她男人的薪水就那么多，一家子平淡過日子是夠的，要是每個月都去百貨商店買裙子，就要吃緊了。
就在這時，聽到下人稟報。
“太太，有人姓唐的女士來拜訪。”
“唐？女士？”
李太太擰眉，“長得漂亮嗎？”
“嗯……漂亮。”下人想了想，實在不好昧著良心說話，如實回答。
李太太的臉色變了，她女兒站在一旁也顧不得生氣了，漂亮女人都找上門了，這還了得！
“你先回房去。”李太太沖著女兒擺擺手，又問下人，“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是個年輕小婦人，帶著個老媽子，說是找您有要事相商，我還說過先生不在家，她一口咬定說就是有事找太太，并不找先生。”
“那就……請進來吧。”
唐寧進了李府，見到了李太太。
一刻鐘后，李太太臉上就有了笑容，原來是真的求她辦事的。
“是張家少奶奶呀，你們張家算得上我們津南數得著的，我都聽說過，后街有不少鋪子都是你家的，就連政府里頭的大人見到張老爺也不敢輕易得罪的。”
“您聽說的，八九不離十吧，可那都是張家的產業，張家的光輝，跟我這個深宅里的婦人倒是沒什么關系。我知道李太太疑惑，為什么我要離了張家，雖說家丑不可外揚，此刻也顧不得了，求人辦事就要拿出誠意來。”
唐寧起身，認真的盯著李太太，清楚明白的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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