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后,謝宴眼底劃過了一抹笑意。
“她還是跟之前一樣。”
對上謝宴的眼神,岳榮只覺得渾身僵硬。
天可憐見的,自家大人也只有在面對郡主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了。
他眼珠子轉了轉,正準備趁著謝宴心情大好時將近幾日宮中的消息說出來,誰知謝宴眼神一冷,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眼睛便掃向了他。
見此情景,岳榮立刻閉緊了嘴。
罷了罷了,現在這時候他開口,也只是找罵罷了。
在岳榮滿頭大汗,想著該怎么離開的時候,卻聽見謝宴冰冷的聲音響起:“照顧好她,若有什么事,就差遣府中的人去做,你不可離開她身邊半步。”
“春玉還在那呢,明德也在。”岳榮小聲嘀咕道,“大人您不必擔心。”
但聽得這話,謝宴卻抬起眼眸看了眼他,語氣莫名道:“你最該小心的人就是明德。”
岳榮頓時愣住了:“為何……”
“雖說陸將軍一心想要為難郡主,可屬下見明德是個明事理的,也正是他的配合,陸將軍才會放過郡主,為何又突然防范起了他?”
“只因明德是為了陸源佑,而非為了我。”謝宴淡淡答道,“明德之所以選擇幫我,乃是因為他一心替陸源佑打算,知曉若陸源佑動了寧兒,我勢必會與他決裂。”
“可若是等到他們來了京城,大業將成,無論是誰都會將裴家與寧兒視為眼中釘,到那時……你認為他還會幫我嗎?”
聞言,岳榮的臉色僵硬了起來。
他的確是不曾想到這一點,經得謝宴這么一說,他竟然覺得顧寧身邊處處是危險。
一時間,岳榮頭皮發麻,恨不得現在就趕回去。
“既然你已經知曉事情的嚴重性,今后行事就該更加小心些,切記不能再輕信他人。”
“屬下知錯!”岳榮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臉上的神情很是難看。
他這般模樣落在謝宴眼中,并未讓謝宴冰冷的眼眸有波動,謝宴的聲音依舊冷漠:“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你若是知錯再犯……”
“若郡主傷了一根汗毛,屬下愿以命抵罪!”岳榮擲地有聲道,“還請大人放心。”
見謝宴緩慢點頭,岳榮的一顆心終于落到了實處,他撫著胸口,暗暗松了口氣。
只是想到明德,他還是有些犯愁。
“大人……那明德帶了一百來個暗衛都在咱們南邊的宅子里,是不是要將他們都趕出去?”
只是明德那人心機手段如此深,好不容易來了京城,只怕不會輕易離開,可若是他做得太絕,難免又會成為大人舅侄之間的矛盾。
想到這,岳榮的眉毛狠狠地皺成了一團、
“請佛容易送佛難,你才知道嗎?”謝宴薄唇噙著一抹譏笑的笑意,讓岳榮一個勁的垂下了腦袋。
岳榮耷拉著腦袋,一句話都不敢說。
好一會,書房內沉默得可怕,岳榮著實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抬了抬頭,一眼便見到了謝宴如云嶺積雪般冷冽的眼神。
“留著他們。”謝宴眼底帶著冷意,“若他們湊在一起,定會生出事端,尋個理由,將人給分散開來。“
聞言,岳榮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有了主意。
他拱手退下,見到站在門外一臉好奇的岳明,氣得罵道:“大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大人氣消了嗎?”作為好大哥,岳明不曾關心岳榮的悲慘遭遇,他眼睛一直往半開的門縫里瞧。
見狀,岳榮冷笑了一聲:“自然是消氣了!”
岳明一聽這話,竟然也不懷疑,抬腳就往里面去了。
見狀,岳榮眼神復雜地收回了視線。
果不其然,里面傳出了謝宴陰沉的一聲:“滾出去。”
……
“正如郡主您猜測的那樣,莊先生的體內有著蠱蟲。”
春玉垂著頭,一板一眼的將今日一事說了出來。
顧寧漂亮的桃花眼輕輕瞇起,聞言后,便露出了一個充滿冷意的笑容:“顧清秋還真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被她利用的人啊……”
先是楚云逸,然后是東宮的那些宮人,再然后就是莊先生!
也不知道莊先生在知道自己效忠的人這樣對他時,會有什么想法?
想到這顧寧眼含譏誚:“現在莊先生在哪?”
“在大理寺的牢里。”春玉低聲道,“您要是想見莊先生……黃夫人說了,可以為您破例。”
顧寧眸光微動:“黃夫人當真這么說?”
“黃夫人說了,若非您提供的線索,黃大人也不能立刻將三皇子府包圍,更不可能將那些無辜受難的百姓救出來。”春玉點點頭,正色道,“因此,您若是想要見一見莊先生,她還是能做這個主的。”
“黃夫人的確是一個聰明人。”顧寧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莊先生身上有蠱蟲,誰見了都不可能從他的嘴里套出話來,但我出面,說不定就能替他們將莊先生套出話來,畢竟在他們眼中,我跟顧清秋時不死不休的局面,我是一定有法子對付顧清秋的。”
春玉皺了皺眉:“奴婢不曾想這么遠,郡主您若是不愿去,奴婢這就讓人去回絕了黃夫人。”
“不必。”顧寧抬了抬手,“我的確是要去見一見莊先生的。”
“畢竟,他身上的蠱蟲,也只有云蝶能解了。”
“去請云蝶過來。”
顧寧一聲吩咐,春玉立刻下去做了。
……
夜深了,大理寺里也只剩下了巡邏的禁軍與護衛。
黃夫人早早就在角門等著了,她遠遠地就瞧見了那輛看上去十分低調的馬車緩慢駛了過來,只有輕微的車輪壓過路面的聲音。
“參見郡主。”黃夫人看著顧寧的眼神尤為尊重,甚至還在此時伸出手,主動攙扶顧寧下馬車。
“黃夫人客氣了。”顧寧笑盈盈地應了一句,“若非是黃夫人開口,我只怕也見不到莊先生。”
“郡主不必客氣,若沒有您的幫助,以我家夫君那腦袋,恐怕絞盡腦汁都抓不到莊先生,畢竟誰又能想到,作為太子最受重視的幕僚,莊先生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呢?”
黃夫人說話時,語氣中充滿了意味深長。
顧寧一聽就聽出了她的用意,眼眸微微閃動了一下,笑道:“黃夫人說得對,誰也不曾想到,看上去老實的莊先生會這么做。”
黃夫人一邊將顧寧往里面請,一邊有意地提起了莊先生的怪異之處:“不知他練了什么邪術,在被抓住后,就成了一具不能說也不能動的身子,若非他還有呼吸,我都要誤以為是傳說中的僵尸出現了!”
“郡主見多識廣,可知曉莊先生犯的是什么病?”
顧寧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黃夫人是知道的,我一貫是不學無術,又怎么會看得出連您與黃大人都看不出的病癥呢?”
“其實我今日來,也就是想要試上一試。”顧寧笑了笑,“您也是知道的莊先生畢竟是太子的人,我與那顧清秋……”
說到這,顧寧眼中露出了一絲譏諷。
黃夫人自然是知道兩人的恩怨,可她見顧寧這么淡然的模樣,根本不相信顧寧所說的這番話,什么不知莊先生病癥為何?
瞧著顧寧身邊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小丫頭,黃夫人就知道,或許莊先生的病癥,能在這小丫頭身上得到解決。
然而猜測歸猜測,黃夫人即便想要知道真相,也不敢攔著顧寧詢問。
見旁敲側擊得不到結果后,黃夫人就打消了念頭。
也罷,左右知道太多秘密沒有好處,倒不如當做不知道。
她笑了笑,恭敬地替顧寧打開門后,就自己離開了。
瞧著黃夫人離開的背影,云蝶輕哼了一聲,將開著的玉葫蘆關上,嘴里還說道:“若是她再不走,我就要讓她嘗嘗蠱蟲的厲害了。”
顧寧聞言,輕笑了一聲,揉著云蝶的腦袋,就要將云蝶帶進去。
云蝶一邊逃避顧寧的毒手,一邊哼哼道:“你為何不讓我對那個女人下蠱?她說不定會將你的秘密說出去!”
“這還不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顧寧拍著她的腦袋,漫不經心的說道,“周大夫都跟我說過了,你年紀還小,即便有無相奇參在,要想完全控制蠱蟲的反噬也是極為困難的,能少用蠱蟲就少用。”
“待今晚回去后,我會再讓周大夫給你配藥,這一次你可要全部服下。”顧寧說到這,語氣變得嚴厲起來,“無相奇參攏共只剩下兩根了,雖說有一根頗有年頭了,分量不算輕,但也禁不起折騰。”
顧寧跟云蝶只能算是合作關系,不過她見云蝶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而且身上還中了不少蠱毒,就當是一個成年人對小屁孩的同情,若非萬不得已,她不會讓云蝶動用蠱蟲。
聞言后,云蝶剛才還是喋喋不休的嘴瞬間閉上了。
她眨了眨眼,努力將眼中的淚意壓下,但開口時,仍然有著一絲沙啞:“你當真是這么想的?”
“當然了。”顧寧點點頭,“你幫我做事,我總不能把你往死里用吧?”
“好了好了。”顧寧牽著云蝶的手,帶著她往牢房深處走,揶揄道,“將眼角的淚水擦一擦,都快要流進嘴里了。”
云蝶剛剛還大為感動,在這會煙消云散。
她狠狠地朝著顧寧翻了個白眼,冷哼了一聲:“誰哭了!我可沒哭!”
春玉見兩人打鬧,笑了笑,走在了最前面:“郡主小心,再往前,就是關押莊先生的地方了。”
話音剛是落下,三人就走過了一個轉角。
而經過這個轉角,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陰森起來。
之前的牢房外好歹還有幾盞燭火,但在這一片的牢房中,卻是靜悄悄的,眼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這就是大理寺的暗牢了。”春玉吹了吹火折子,將眼前這一片照亮了些。
顧寧從懷中拿出了一顆夜明珠,塞到了春玉手中:“別用火折子了,我都快看不清莊先生在哪了。”
春玉無奈一笑,但還是接過了夜明珠。
摘下黑布,夜明珠瞬間將這一片暗牢照亮。
而在這一片暗牢中,只有莊先生一個囚犯。
春玉解釋道:“被關押在暗牢中的,大都是些需要嚴加審問的犯人,暗牢既是關押他們的地方,也是摧毀他們心智的手段之一,大理寺記載過,還從未有人能在暗牢中活過三日。”
顧寧微微頷首:“看來莊先生恐怕要打破這個時間了。”
只見在對面,穿著囚服的莊先生一臉木然,呆呆地注視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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