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東院,小花園中,一只白貓身手矯健的從攀滿葡萄藤的棚架上面跳了下來,蓬松白軟的尾巴翹得高高,輕車熟路的穿過走廊,邁著優雅的貓步往里而去。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李樗的書房附近,正好看見李樗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捧著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這是干什么呢?沒精打采的。”
楊妧暗中觀察了一陣,突然跳出來,一躍而起,蹲坐在欄桿上面打招呼道。
“貓大仙,你來了啊。”李樗低頭看了她一眼,“正好,我想要請教你一事。”
“什么事?”
“你可知道?神魂之說究竟真假?”
李樗目光灼灼,問出了一個令她莫名感覺有些心驚膽戰的問題。
“又或者說,人到底有沒有靈魂?”
她躬起身軀,當場炸毛:“李樗,你這是走火入魔了吧?”
“反應這么大干什么?”李樗有些意外說道。
“我說你怎么這幾天都神神叨叨的,原來是在琢磨這些玩意兒!你知不知道,人的根本是精神意識,如果這些都出了問題,會很快墮落入魔的!”
“我就是為了防范墮落入魔,才琢磨這些啊。”
“你問的這些,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訴你,善泳者溺于江河!”
“唉。”
李樗暗嘆一聲。
其實他也看出,楊妧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又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答案。
正如羅識所說的那樣,詭譎是超越理性的真知。
人的意識產生于混沌,智慧,文明,亦是從無限的混亂之中而來。
利用這種理性的思維去解析它,要受到自身固有的能力限制。
這是智慧的不完備性,也是人的局限性。
楊妧猶自還有些耿耿于懷:“你怎么無緣無故問起這種東西?”
“我不是前幾日告訴過你,用詭譎之力溝通了一個特殊的精神空間,嘗試在里面銘刻下自己的信息嗎?”
“那你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沒有成功。”
楊妧聽到這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李樗大概也意識到自己這樣說實在太含混,解釋道:“總的來說,應該是成功了,不過就算這樣,好像也沒有帶來什么變化。
記錄僅僅只是記錄,就如同人在紙上寫下這句話。
充其量,只是轉換成為石板,銘刻下來,更為堅固與長久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沒有什么用?”
“也有可能有用。”
“到底有用還是沒用?”
“我不知道!”
“啊啊啊,本大仙要被你氣死!”
李樗暗笑搖頭。
不是自己故意這么逗弄她,而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能說,我寄望于利用這個辦法留個保險。
假如真那么一天,不小心墮落入魔,腦子都腐爛殘缺,為了活死人,照樣能夠通過這種辦法重新想起自己是誰。
但除了已經銘刻下的‘我是李樗’這句話,其他的都還沒有來得及……”
李樗沒有告訴她的是,窺真法眼也是通過視力來認知外界的詭譎力量,當它能夠在那個精神空間通過內視的方式看見自己的形體輪廓,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也意味著之前的一些猜測得到了根本的驗證!
這種方法真的有可能超凡入圣。
只不過,這種詭譎的方法之中帶有不確定性。
而且,僅僅只是銘刻下“我是李樗”這么一句話,并沒有什么作用。
他還有千百句,億萬句要銘刻。
僅僅只是動用一兩次這種異術,都花費小半個月功夫,令得身上的魔化污染水平上升,是否能夠在徹底墮落入魔之前完成這一工程,當真未可而知。
這種辦法從技術原理來看的確存在可行性,但從工程量和成本控制來看,簡直望洋興嘆。
用前世的話來類比,就是只學會了一兩句代碼,就想搗鼓出一個龐大而又復雜的操作系統……
這簡直有些不自量力。
楊妧說他沒精打采的,其實也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那么,這樣就真的完全沒有辦法了么?
不,其實也有的。
那就是……
剪切粘貼!
所以李樗才想到問楊妧,究竟有沒有神魂這種東西。
但很明顯,楊妧對這種問題非常忌諱。
她見李樗執著于此,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善泳者死于溺之類的話,這才提到自己這次來找李樗的事情。
原來是她又在坊間探尋到一些江湖傳聞,出現了幾件與控制身體有關的異寶。
楊妧的消息來源是東西二廠的密探,相比于那些負有保衛地方之責的鎮魔司人,的確有更多機會關注這些坊間的傳聞。
她這次來是想找李樗幫忙,前往探訪一番的。
對于鎮魔司而言,需要優先處理的當然是那種靠近城市,威脅到國計民生的大事件。
那些地處偏遠,威脅有限的,就算再兇險,也只能是異聞級。
不要主動去那里就可以避免威脅了。
并不是所有詭譎都擁有布妖那種繁殖和擴散的能力的。
不過楊妧想要得到那些異寶,就不得不主動去闖一闖。
而且她還挑了一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理由,那就是那處地方隨時都有可能發展出兇煞級,甚至災禍級的詭譎事件。
就像旱魃出世案那樣。
那樣的話,就于公于私,都有了出手的理由。
不過還沒有等她說完,府中仆人就急匆匆的找了過來,說是公門之中有人急召,要李樗前往鎮魔司北衙。
“這都快要天黑了,找你去北衙做什么?”楊妧訝然。
“抱歉了,可能有什么急事,我得先過去看看。”
“算了,你先去吧,那件事情等你回來了再繼續說。”
“好。”
辭別楊妧之后,李樗匆匆的帶上薛安趕往北衙,結果一來到這里就發現,鎮國公郭圖南,捕風堂堂主杜治,捉影堂堂主熊立,執法堂堂主李新等人都在。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也沒有多說什么,先向上首的郭圖南見禮。
郭圖南道:“冠云,這次召你前來,是中州行省那邊出了樁大事件!”
“什么大事件,難道是類似旱魃出世那樣的災禍?”
“不,是有異人豎旗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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