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云更沉,滾雷炸響連片,烏云中銀蛇亂舞,大風呼嘯,裹著雨滴,打的人臉上生疼。
沒有坐輦,也沒有騎馬,而是步行。用蟒袍寬大的袖子,遮擋著撲面的狂風暴雨,在宇文化及的攙扶下,踉蹌的走上了江堤。
江堤上人頭如螞蟻一般攢動,大家都在奮力的搶險修補。
但又一道閃電過處,突然有人驚呼:“不好啦,又來一道洪峰。”
大堤上所有的人,看著人高的洪峰奔流而下,都驚呆了。
突然不知道是誰高呼:“大堤保不住啦,我們逃吧。”語音里充滿了絕望。
這一聲喊,徹底的壓垮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點堅持。
無數的人,丟下搶險工具物資,轉頭就往大堤下面逃。
這時候,楊廣看到一個低級官員聲嘶力竭的勸阻:“鄉親們,不要跑,保住大堤,保住大堤。”
沒人理他。
“鄉親們,一旦決堤,你們是跑不過洪水的啊,只有保住大堤才能保住性命家園。鄉親們,我求求你們了,再堅持一下吧,我給你們跪下啦。”
然后不顧官威形象,就跪在泥水里沖著四周奔跑的百姓磕頭。
跟著他的從屬官員以及衙役,也紛紛跪倒在泥水里,沖著四周磕頭。
這樣的舉動,還是感動了一些百姓,他們紛紛停住了腳步。而更多的百姓也放慢了奔逃的速度,開始猶豫彷徨。
卻在這時候,一個漢子大聲沖著這位官員呼喊:“鄭大人,我知道你愛惜百姓,但是只要上面不掘堤,我們這里遲早是保不住的。我們只有趁著大堤還能堅持一會兒,趕緊帶著家小逃到石臼湖區去,才能保住性命啊。”
正在大家爭論的時候,楊廣到了。一見到這樣的局面,立刻毫不猶豫的對宇文化及下令:“立刻帶領虎賁,堵住潰逃的百姓,將他們重新趕上江堤。一旦有不聽號令者,就地斬首以儆效尤。”
下完這道命令,楊廣就后悔了,自己本性暴虐再次暴露了,還是要做暴君啊。
三千虎賁毫不猶豫的排成了一條直線,將那些還要逃跑,還在猶豫的民夫百姓,用刀槍逼迫著,趕上了大堤。
有幾個還想逃跑的,宇文化及毫不猶豫的一刀斬下他的腦袋,然后高高的舉起:“奉晉王之命,所有人快回大堤搶險,如違抗者殺無赦。”
楊廣咧嘴,你個愣頭青,你就給我宣揚暴虐吧。
面對明晃晃的刀槍,百姓們恐懼了。
楊廣立刻站出來:“父老鄉親們,我是晉王楊廣,我現在就和你們上大堤抗洪搶險。我現在就去當涂,掘開當涂大堤泄洪。一旦你們看不到我的身影,你們完全可以自由逃離,但只要我的身影在,請你們和我一起,抗洪搶險,保衛家園。”
自己必須樹立起為國為民的高大形象,為百姓做個榜樣。
榜樣的力量是偉大的,人們看到王服輝煌的楊廣出現在了搶險現場,民心為之一震。
“王爺不怕死,我們怕什么?上大堤強險啊。”一個人振臂一呼,應者云集。所有的人又不要命的撲向了長江大堤,拼了命的加固江堤。
來到了那個官員的跟前,那個官員跪在地上磕頭拜見。
楊廣拉起他來:“說說狀況。”
這時候不是客套的時候,這個縣令立刻稟報:“危險,十萬分的危險。上游和這里的大雨依舊瓢潑如注。如果再有半天時間,這里一定會決堤,到時候從這里往下一直到海邊,將成為一片澤國,整個江南東部,億畝良田,千萬百姓,將徹底的完啦。”
然后再次跪倒:“王爺,不能再拖了,掘開當涂江堤泄洪吧,再晚一切就都來不及啦。”
楊廣咬牙:“好,我現在就去當涂現場。”
留下楊素,帶上楊建,登上了大堤,頂風冒雨逆流而上。
沿途搶險的百姓紛紛讓路,紛紛歡呼。
“父老鄉親們,加把勁,再堅持一下,我現在就到當涂掘堤泄洪。”
一聽到這樣的安排,大堤上無數的百姓,早就忘了剛剛他殺人逼迫大家,重返大堤的暴虐舉動,發出了驚天動地的驚喜呼喊:“晉王威武,晉王公侯萬代,萬家生佛。”
面對百姓的感謝歡呼,楊廣總算是有了一絲欣慰。
自己暴虐的形象,在百姓中總算是挽回了一點。
離著這里不遠,腳下的泥土夯就的大堤突然一變,變成了涇渭分明的由青石條建造的。雖然在這里也有無數的民夫百姓,被驅趕著加固,但畢竟輕松的多了。
官吏們一見王爺穿著正式的朝裝過來,不由得大吃一驚。趕緊紛紛跪倒在大堤上拜見。
楊廣冷著臉詢問:“河道總督在哪里?”
一個官吏就向西面指著:“河道總督大人和知府大人,就在前面五里路的地方。”
也不理他,帶著宇文化及和楊素楊建,加快腳步頂風冒雨奔了過來。
這段江堤原來是沒有的,這里是一條通向丹陽湖和石臼湖的泄洪河道,結果這幫殺千刀的官吏,為了獲得這兩個湖區大片的良田,竟然喪心病狂的,將這里堵上了。
而這里寬大江面,到了丹陽前面,卻突然間束緊收窄,更加加大了下游狹窄江面對兩面江堤的沖擊壓迫。遇到這百年不見的大洪水,下游隨時都有決堤的危險。
楊廣趕來時候,這里正有一群人在這里對峙。
一面是自己的堂兄楊忠為首的當地官員士紳,足足有兩三百。而在他們的身后,又是他們各家的佃戶,還有那些不顧大局的湖區百姓,吵吵嚷嚷,揮舞著手中的工具,喊打喊殺。
而和他們對峙的,則是三天前就派來宣布決堤,執行掘堤任務的自己王府長史。
雙方互相爭吵著,互不退讓。
局面一直僵持了三天了。
楊廣到來,大家都暫時停止了爭吵,跪倒在大堤上迎接。
瞪了一眼辦事不力的長史:“無用的東西,回家抱孩子去。”
然后滿面和氣的拉起河道總督楊忠,還有當涂知府:“兩位辛苦,快快請起。”
一見楊廣這樣的態度,楊忠囂張的看了一眼那個長史,然后站起來。
楊廣詢問:“我十天前,就通知那兩個湖區的百姓搬離家園,準備泄洪排險,為什么到現在還不執行?”
楊忠理直氣壯的道:“這段江堤固若金湯,根本就不可能潰壩。再加上那兩個湖區已經是沃野千里,良田無數人煙稠密,一旦掘堤,損失無可估量,所以,本官決定不搬遷,不決堤泄洪。”
楊廣跺腳:“哥哥,你好糊涂啊,你作為河道總督,怎么就不明白,如果這里不決堤泄洪,那么從丹陽以下長江堤岸將潰壩。到那時候東南半壁將成千里澤國,咱們辛辛苦苦開發建設出來的江南半壁,將毀于一旦啊。如果哥哥再堅持,你就是咱們大隋的千古罪人。”
聽到楊廣叫自己哥哥,楊忠不但沒有為親情打動,看了一眼跟在楊廣身后的爹爹,更加有恃無恐:“我是河道總督,不歸你揚州總管管,我更知道我的專業職責,掘不掘堤,我心里有數,請王爺不要越權瞎指揮。”
我叫你哥哥,你卻跟我正式提及官名,拿出公事公辦拒我千里。
你用這種辦法,來拒絕我決堤泄洪,你這是在找死。
制怒制怒,我要做仁君。
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就要發飆的暴躁心情,準備繼續和他談親情講道理。
結果大堤上突然間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水位降了,水位降啦。”
但轉眼,所有的人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整個大堤由一片歡呼,變成了鴉雀無聲。只有狂風暴雨,只有電閃雷鳴依舊在肆虐。
水位降了,這說明,大家最不想看到的結局出現了——下游丹陽決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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