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保持著回禮的姿勢。
低著頭,心中掀起了無盡感慨。
曾幾何時,每每見到倭蠻和高麗的禮節,房俊總是有些羨慕....雖說他們畫虎畫皮,顯得不倫不類,但從那微小的細節中,依舊可以看出,他們當年努力學習的對象,是何等的風采照人。
莊重,嚴肅,美輪美奐......
這就是漢唐的禮儀,是華夏幾千年來璀璨的文化!
只可惜。
隨著潮起潮落。
許多讓人靈魂悸動的東西,逐漸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只有偶爾露出的一鱗半爪,惹的后人們驚喜若狂。
然而片刻的驚訝后。
人們依舊選擇浮躁,和急功近利。
對于這種矛盾的選擇。
房俊曾經無比的迷茫......。
在這一瞬間。
房俊的思緒跨越千年,久久不能平復。
那深埋在心靈深處的情緒,在此刻忽然噴薄而出。
長孫無忌,李承乾,侯君集......這些注定要拍死在沙灘上的家伙,在滄海桑田面前,是何等渺小。
貞觀一朝。
有雄心勃勃的帝王,有房玄齡魏征這樣的治世之臣,更有李靖蘇定方這樣的無雙戰將。
在這樣一個偉岸的年代。
將貝湖囊為內湖,又算的了什么?大唐有理由將絲綢之路再次延伸,擊敗同時代的另一個通天帝國——大食!
這一次。
怛羅斯不會失敗!
......
就在房俊思緒萬千之際。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救命啊——”
房俊等人心里咯噔一下。
紛紛舉目遠眺,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只見一胖一瘦兩道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尤其是那個矮胖的家伙,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從山林里竄了出來。
“高三?”
“還有賈五......”
“他們這是怎么了?”
百騎們陣陣發愣,不明白剛才進去的兩人,為什么倉皇的逃了出來。
“救命啊!大事不好啦!”
賈五跑到近前,肥胖的臉上全是慌張,仿佛受到了驚嚇。
…嗯?怎么感覺怪怪的?房俊眉梢一挑,心里泛起了狐疑。
賈五是百戰老兵。
即便是身處絕境,也只會死戰不退,狠戾無比......唯一的一次退讓,是當初救蕓娘的時候,向齊王李佑屈膝。
除了那一次。
他何嘗如此驚慌失措?
房俊輕咳一聲,問道:“五哥,發生了何事?”
“二郎!大事不妙了!”
賈五一把拉住房俊,慌亂的叫道:“山賊!我們剛才遇到山賊了!”
話音落下。
百騎們心神放松,紛紛向賈五投去責怪的目光。
他們都是以一當十的軍中好手,區區山賊,又算的了什么?賈五竟如此驚慌,真是大驚小怪。
“什么?山…山賊?”
在場的村民們都愣住了。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從人群里擠了出來,顫巍巍的問道:
“軍爺,你可是看錯了?吾等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可從未見過山賊出沒啊?”
賈五臉色一僵。
一股羞恥之色,蔓延到整張胖臉,擰著脖子叫道:“某剛才明明看到了,不信你問......咦?人呢?”
“老高?”
“他娘的!老高呢?”
房俊面色古怪,忍不住提醒道:“三哥在你后面呢。”
賈五扭頭一看,差點氣死。
只見高三正從山坡往下走,腳步悠閑,神色愜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下鄉采風的詩人。
“老高!你干球呢?”
賈五臉色難看的喊道:“看看你那德行,像是遇到賊人的樣子嗎!”
“啊這......”
高三愣了一下。
終于記起了自己的使命。
呆滯了片刻,他忽然高舉雙臂,以獨有的韻律啪啪的朝這邊跑。
天生冷酷的漢子。
何時如此這般驚慌過?
這就顯得四肢不調,動作僵硬....奔跑的動作,像極了星爺《功夫》里齙牙妹。
一邊跑。
還不忘一邊大喊:“打雷啦,下雨啦,快收衣服啊!”
眾人當場石化。
賈五緩緩蹲下去,捂住了臉,為同僚的行為,感到深深的羞恥。
…大哥,你特么跑錯片場了吧?
房俊也呆住了,心想這等演技,果然夠爛,不過好歹人在現場,比摳圖女王強。
大唐娛樂界。
差三哥一個大滿貫。
“二郎!嚇死為兄了!”
高三跑到近前,一把拽住房俊,冷酷的面癱臉,努力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我們遇到山賊了!”
“三哥說的沒錯。”
房俊一臉肯定的說:“我相信,你和五哥沒有看錯,只不過,那些山賊的人呢?”
“是啊,人呢?”
高三愣了下,扭頭望向了賈五。
賈五渾身一顫,趕忙站起來,再次露出慌亂的樣子:“跑了!他們全跑了!”
此時。
村民中,有一稚童騎在大人的脖子上,睜著純真的大眼睛,插嘴問道:
“大叔,山賊為何不追你,反而要跑?”
賈五頓時語塞。
一張胖臉憋得通紅。
啪——!
旁邊一村婦,好像是孩子他媽,一巴掌呼在稚童腦袋上,低聲喝斥:
“官爺們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兒子被打。
被孩童騎著的漢子,瞥了一眼潑辣的婆娘,不由縮了縮脖子,顯然是個怕老婆的。
“三哥,就你倆回來了?”
房俊面露狐疑,望了望安靜的山林,將視線收回來,落在了賈五身上:“那些小吏和潑皮呢?”
“唉~別提了…”
賈五哭喪著臉,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沒了,他們都沒了,全都被山賊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