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案牘上沉香繚繞。
李世民背負雙手,站在巨大的輿圖前,雙眸緩緩掃視著西域諸國的位置,沉默了良久。
張阿難陪在皇帝身后,輕聲提醒:
“大家,時辰不早了,長樂公主的生日宴,應該快要開始了。”
“嗯,先等等吧。”李世民沒有回頭,視線依舊停留在輿圖之上:
“朕過去,怕是他們都不自在,先讓他們樂呵樂呵。”
張阿難傴僂著身子,揣著手,用蒼老的聲音問道:“陛下,可是在為高昌國之事煩憂?”
“呵,你這老貨,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蟲。”李世民笑罵了一句,隨即緩緩收斂了笑容:“高昌,有些不老實啊!”
“哼!不識抬舉的東西。”
大太監冷哼一聲:“貞觀四年,他攜夫人前來拜見,大家不僅盛情款待,還賜封他夫人為李姓,封常樂公主......這些年,他高昌坐擁西域要道,賺的盆滿缽滿,還有什么不滿足!”
“你這老貨,凈拍朕的馬匹。”
李世民淡淡看了他一眼:“你難道不知道,麴文泰回去說了什么....吾往者朝覲,見秦、隴之北,城邑蕭條,非復有隋之比。”
“那是他鼠目寸光!”
張阿難回應道:“當時河西地區遭了天災,我大唐官署正在疏散百姓,使臣所到之處,當然滿目凄涼。”
“可麴文泰不這么想,他認為,朕的大唐,比不過前隋的繁華。”李世民頓了一下,說道:
“今日邊關來報....高昌,聯合西突厥,侵入了伊吾!”
“嗯?”
大太監輕輕嗯了一聲。
那雙平日里看起來渾濁的老眼,忽然迸發出一絲精光:“去年,高昌攻下焉耆國五城,現在又在打伊吾,難道是......”
“是絲綢之路!”
李世民背著手說道:“自從朕答應焉耆,開放南絲路以來,高昌便懷恨在心。”
“不管是攻焉耆,還是戰伊吾。”
“高昌唯一的目的,便是....壟斷絲綢要道!”
聞言。
張阿難眉頭皺起:
“一旦伊吾落入高昌和西突厥之手,整個河西將徹底被其封鎖,絲路不暢,我大唐西陲豈不危矣?”
說著。
大太監滿臉殺氣的問:“陛下,要不然…滅了他?”
面對殺氣騰騰的內侍。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說道:“西昌距離大唐遙遠,中間還隔著兩千里荒漠,長途用兵,將士恐怕折損過大。”
“他麴文泰作死,朕還心疼自己的士卒呢,先給他一個悔過的機會吧,先禮后兵。”
“至于理由嘛......”
張阿難馬上拱手道:“大家,今歲元正大朝會,萬國來朝,高昌國未派使臣前來朝貢。”
“嗯,還是阿難想的周到。”
李世民滿意的看了貼身內侍一眼,淡淡吩咐道:“傳令下去,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前去高昌問問......”
“而主數年朝貢不入,無籓臣禮,擅置官,擬效百僚,今歲首萬君長悉來,而主不至。”
“你主麴文泰,想要造反嗎!”
這最后一句話。
說的壓迫感十足。
將天可汗的威勢,體現的淋漓盡致,盡顯盛唐國主的霸氣雄姿。
“諾!”
張阿難躬身道:“老奴馬上就去辦。”
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李世民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大太監轉過身,彎了彎腰問道:“大家,還有何吩咐?”
“質兒今晚的生日宴,駙馬來了嗎?”
駙馬,長孫沖?
大太監想了想,回答說:“回稟陛下,截止到現在為止,駙馬尚未進宮赴宴。”
聞言。
李世民臉色微冷。
他背負著雙手,深邃的目光越過殿門,望向遙遠的蒼穹,似是在想著什么,久久不語。
......
長安。
長孫府。
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停靠在門口。
長孫沖由家仆扶著,從車輦里鉆出來,面色熏紅,搖搖晃晃的進了府門。
作為當朝國舅。
趙國公府內部自然富麗堂皇。
府內屋閣錯落,小橋流水,美不勝收,處處透著著精致和華貴。
長孫沖走了一段路。
便在長廊中,遇到了正想外出的長孫無忌。
爺倆迎面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