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二郎?”
劉洎也看到了房俊,頓時露出笑意,招呼道:
“快過來,這邊坐。”
這一聲,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房二郎也來了?
眾人愣了下,隨即露出羨慕的神色。
劉洎是尚書右丞,位高權重,能坐在他的身邊,是在場士子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羨慕歸羨慕。
誰也說不出什么。
你紅,紅的過房俊嗎?
沒有房二郎的才氣,誰有勇氣坐在劉右丞身邊?
眾目睽睽下。
房俊來到劉洎身邊,躬身施禮:“見過劉伯父。”
聽他如此稱呼,劉洎頓時紅光滿面,撫須說道:“賢侄無需多禮,坐吧。”
房俊坐在他身邊,欲言又止。
劉洎動作頓了頓,瞇著眼睛問:“賢侄可是有話要說?”
房俊湊近些,低聲道:“這是魏王舉辦的宴會,您怎么也來了?”
劉洎眼中精光閃過:“老夫不能來嗎?”
“可您是尚書右丞啊。”房俊壓低聲音:“一朝重臣,與皇子交往密切,圣人會怎么想?”
劉洎一下愣住了。
怔怔的望著房俊,雙眸中的情緒變化萬千。
房俊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犯忌諱了!
自己是政壇小白,提醒人家一個歷經宦海的老油條,就顯得很失禮。
于是趕緊堆笑道:“哈哈,劉伯父莫要在意,小侄說笑呢。”
說罷,四處張望。
恰好看見姑姑和高陽公主坐在對面。
兩個女人,一個是美艷動人的輕熟婦,一個是青春靚麗的美少女,兩雙美眸正盯著自己。
房俊如同遇到救星,趕忙說道:
“您看,我家公主還在等著我,小侄就先告退了,回見。”
說著,便要作勢站起來。
“等等......”
劉洎忽然叫住了他。
房俊一屁股又坐了下來,堆笑道:“伯父還有事?”
“賢侄剛才的話,到底是何意?”劉洎望著房俊,雙眸亮的嚇人:
“曲水流觴上,你可是親口承認,加入了魏王的文學館…而且你爹也沒有阻止......”
所以你真認為我是魏王黨?
房俊瞪大眼睛,心頭巨震。
…沒錯了,他覺得我加入了魏王陣營,背后有老爹的影子....作為老爹的左右手,于是也選擇了站隊魏王!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史書記載,太宗遼東還,發定州,在道不康,洎與中書令馬周入謁。
洎、周出,遂良傳問起居,洎泣曰:“圣體患癰,極可憂懼。”
遂良誣奏之曰:“洎云:‘國家之事不足慮,正當傅少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異志者誅之,自然定矣。”
太宗疾愈,詔問其故,洎以實對,又引馬周以自明。
太宗問周,周對與洎所陳不異。遂良又執證不已,乃賜洎自盡......
好家伙。
馬周作證都不行。
就因為一個漏洞百出的誣陷,一朝重臣直接被斬......
死前也很憋屈,“洎臨引決,請紙筆欲有所奏,憲司不與,洎死”....由此可見,此時的朝堂大權,已被長孫無忌一黨把持。
之所以殺的這么痛快。
原因也簡單......在立儲之爭上,劉洎支持了魏王李泰!
貞觀二十年。
李治已經被立為太子。
而太宗皇帝的身體也每況愈下,于是斬殺魏王舊黨,為儲君剪除隱患!
“那么問題來了....”
“劉洎是老爹的左右手,他被誣陷致死,老爹為什么沒有出手救援?”
“是因為當時相權被架空?”
“又或者是,與皇帝或者長孫一派達成了交換和妥協?”
短短一瞬間。
房俊心頭閃過萬千念頭。
一連串的信息,從歷史的長河中串成線,令他頭腦豁然明達。
“問題是眼下。”
“劉右丞對我頗有照拂。”
“如果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實在是于心不忍。”
想到這里。
房俊決定還一個人情,于是問道:“我爹和您交流過此事嗎?”
劉洎一怔:“未曾提過。”
…所以,大哥你動作也太快了吧!
房俊頓了頓,低聲私語:“小侄斗膽,請劉伯父切莫操之過急......”
劉洎渾身一震。
不可思議的盯著眼前的少年。
俄頃,臉上露出一絲恍然。
再次望向房俊時,眼中多了一份感激:“明白了,賢侄說的在理。”
“如此,小侄便不叨擾了。”
房俊站起身,行了一禮,然后朝前方走去。
…別人都以和劉右丞坐在一起為榮,房俊不一樣....他想挨著美女,順便摸摸姑姑的小手。
劉洎神色恢復坦然。
眼皮子耷拉下來,端起茶杯吃茶,仿佛身邊的一切事物與他無關。
......
樓船的角落里。
站著一溜兒家仆裝扮的人。
他們隨貴人們一起來的....自家主子參宴,都會攜帶一兩個家仆登船,以便應急時有個照應。
其中兩名老者,身著簡樸灰衣,傴僂著腰身,站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一群人閑著沒事。
旁邊有年輕仆人湊過來腦袋,好奇問道:“老丈,您二位是哪家府上的?”
老者微微側頭,笑道:“我們呀,是隨劉右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