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城外。
曠野寂靜,長林起伏。
漫長的黑夜寂靜無聲,唯有一輪明月懸掛空中,將光華灑落大地。
遠處山林中。
兩條人影晃動一下,匍匐下來。
微涼的山風拂過,吹起黑色幞頭的兩腳,亦將他們的身影暴露的月色之中。
其中一人身材瘦弱,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低聲咒罵:
“他娘的!山里這么多人,偏偏派老子前來打探消息,真是晦氣。”
“別廢話了,我不也來了?”另一人悶聲說了一句,臉上的絡腮胡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也不知道,城里的情況怎么樣了......”
“哼!要我說,就不該來這一趟。”瘦子冷哼一聲:“倉庫那么多好手,姓張的又是個陰險的性子,雙重算計之下,那房遺愛還能跑得了?”
聞言,絡腮胡瞇了瞇眼睛,遠眺城門方向:
“萬一張縣令不是房遺愛的對手呢?”
“那他也不一定能找到線索....”瘦子往下溜了溜,把身子埋在山凹里,一臉無所謂道:“上頭就是太小心了,房遺愛又不是神仙。”
說著,拽了拽同伴:“別看了,他們出不來。”
話音剛落。
絡腮胡一聲低喝:“有人來了!”
“什么?”瘦子愣了愣,馬上轉了個身,匍匐在山石上,往下觀望。
只見右側方,一條蜿蜒粗壯的火龍,在寬敞的官道上浮現。
....那是由數千火把組成的隊伍,似是奔跑前進,不一會兒便由遠及近,逼近了城門口。
明亮的火苗跳躍。
他們腰間的刀柄,泛起黝黑的光芒,在月色下時隱時現。
“是府兵!”
瘦子低聲驚呼:“他們怎會出現在這里!?”
兩人還在震驚中。
只見前面的隊伍似乎發覺了什么,忽然停了下來。
下一刻。
城門口亮了一下
一只火把被人點燃。
緊接著,又有火把接二連三的燃起…剎那間,城門前光亮如晝,而那些執火人,也浮現在眾人面前。
有身著文衫的讀書人,有一襲素衣的小家碧玉。
還有身有血跡的屠夫,挑著擔子的貨郎,拄著拐棍的老嫗,扛著鋤頭的農民,甚至還有年輕婦人,背著已經熟睡的孩子......
這一幕。
令隱藏在山凹處的兩人驚訝不已。
他們做夢都沒想到,黑漆漆的城墻陰影下,竟然有這么多沉默的百姓。
“見…見鬼了。”
瘦子瞪大了眼睛:“大半夜的他們不去睡覺,在這里做什么?”
絡腮胡沉默了一下:“他們,好像在阻攔府兵......”
與此同時。
府兵們也有些驚訝。
那些平日里唯唯諾諾的百姓,竟在城門口以人墻阻攔。
片刻后。
一名壯漢大聲喝道:“讓開!”
然而這一聲,卻直接點燃眾人怒火。
手無寸鐵的百姓們上前一步,大聲喊道:
“想讓我們讓路,做夢去吧!”
“沒錯!有我們在,你們休想將魯寧帶回去!”
“滾回你們的駐地!”
“這里是陳倉縣!”
......
陣陣怒罵聲中。
府兵們臉色一片陰沉。
“放肆!”
那天那名魯寧的隨從高喝一聲,直接跳了出來,指著對面的人群威脅:
“都給老子滾開!老子手里的刀可不長眼睛!”
然而毫無作用。
忍辱多日的百姓們寸步不讓。
“張二狗,少來這套!”
“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你不就是個潑皮嗎?跟了魯寧才狗仗人勢!”
“沒錯!魯寧欺負我們的時候,你可沒少在一旁助威!”
“該滾的人是你!”
......
被人揭了老底。
被稱為張二狗隨從又驚又怒,一雙三角眼閃爍著陰毒的目光。
眼見城門下火藥味十足。
城門樓上的守衛,已是焦急不已。
“怎么辦?快打起來了!”
“張縣令呢?為何還不來!”
“早就派人去叫了,府衙里根本找不到人,連姚主簿都不見了人影。”
幾人正在著急。
卻聽身后有人高聲道:“有人嗎?把城門打開!”
守衛們愣了愣。
轉身撲到城沿,朝城里方向望去。
只見一行十幾人的小隊,正站在下方,為首的一名高大少年,旁邊還站在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劉縣尉?!”
守衛驚喜不已,隨后又是一呆:“你們剛才說啥?要開城門?”
“沒錯!”
房俊上前一步。
他們順著痕跡搜尋,發現私鹽被運出了城。
然后立刻聽到外面的喧囂聲,這才知道,原來城中百姓跑到了外面去攔人。
可他們是普通人。
若是起了沖突,怎會打得過魯寧的驕兵悍將?
那些百姓是為了保護房俊,后者又怎會讓這一切發生。
“吾乃百騎司房俊!”
房俊直接報上名號,沉聲喝道:“我命令你們,將城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