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勖很忙,根本沒注意到鐘毓,更沒想到鐘毓會有那么多內心戲。
曹羲將戰場拉回武州,離太原近了不少,但依然有相當一段距離。消息送到行在,至少是一天前的事,不緊急的消息滯后兩三天也很正常。
這對軍情分析非常不利。
他想將位置前移,至少可以到句注關一帶。
本來理由不充分,但現在有了,曹羲要在武州一帶重創鮮卑人,希望天子能派兵接應。天子還駐扎在晉陽顯然不行,前出至句注關才是正解。
就算天子不去,也可以安排中堅將軍曹興去,讓他們這些參軍隨行。
曹芳聽完荀勖的建議后,并沒有立刻答應。
他覺得沒這個必要,至少暫時沒有。
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除非拓跋力微或者拓跋沙漠汗帶著鮮卑主力趕來增援,否則曹羲等人足以應付敵人。他們并非不能取勝,而是想騙更多的鮮卑人來殺。
既然如此,何必興師動眾?
荀顗征發女子運糧已經搞得人心不安。如果再發兵,征調更多的人運糧,必然會引起更大的恐慌。
所謂兵不再役,糧不三載,自有其道理。
頻繁征發,往往意味著前線戰事不順利,不得不追加投入。除非是長平之戰那樣關系到國運的大決戰,否則沒有必要。
曹芳此刻關注的重點也不是幾百里外的戰場,他對曹羲、鄧艾等人有信心。他關注的是中原,是冀州。
恢復舊邊,需要大量的戶口和糧食。如果不能滿足這些要求,就算曹羲、鄧艾打贏了,接下來的事也不好辦。
他同意鐘毓來行在,也有這個目的。
作為實力最強,受戰爭影響最小的大州,冀州的經濟實力一度是大魏的底氣所在,現在依然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力。
大軍前移,就意味著要從冀州運糧。
而他現在并不想動用冀州的糧食,以免影響劉靖、王廣的部署。
糧食在冀州,劉靖、王廣就有足夠的底氣,在適當的時候出擊。一旦沒有了糧食,他們不可避免的會束手束腳,以免出現僵持時糧食不斷的窘境。
這就是勢,是他這個天子應該考慮的問題。
至于前線的戰斗,那是將領們要考慮的事。
同樣的道理,曹芳對荀勖說,你們要關注大局,不要過于關注細節。
將來征伐天下,情報滯后現象更嚴重,你怎么辦?
要有大局觀,要有提前布局,這才是你們應該做的。
荀勖碰了壁,只好訕訕離去。
半路上,當值的執戟郎官告訴他。你剛才遇到鐘毓了,他停下來和你見禮,你卻沒注意到,他臉色很不好。
荀勖一聽,暗自懊悔,連忙問清鐘毓去向,追了過去。
——
曹芳站在山坡上,隱約看到了荀勖的身影,不是回公廨的方向,開始有些疑惑,后來一想,便猜到他大概是去找鐘毓了。
不管關系好不好,畢竟是甥舅,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世家之間關系復雜,絕不是好和壞那么簡單。
這也導致了處理世家關系要非常小心,盡可能避免引起太大的反抗。簡單粗暴的手法只會逼得世家同仇敵愾,溫水煮青蛙,各個擊破,才是好辦法。
所以荀勖去找鐘毓,他就算看到了,也會裝看不見。
心里有數即可,把握大方向,不必在意那些小細節。
山風吹得有些涼,曹芳裹緊了衣服,返回窯洞。
他之前見過窯洞,住卻是第一次,頗有些新鮮感。其他還好,只是怕煤氣中毒。在以煤代賦的政策下,煤爐成了著重推廣的取暖用具。在封閉的空間里使用煤爐,不必避免的會有中毒的危險。
這已經成了一個課題,交給杜預等人研究。
有曹芳妙語偶得的“啟發”,相信很快就有成果。
劉招弟、劉憲正抱著暖手爐,坐在火炕上說閑話,嘴里嚼著烘熟的豆子,咯嘣作響。見曹芳進門,她們一起下了炕,一個接過曹芳的大氅,撣去上面的雪,掛在一旁的衣架上;一個將暖手爐遞了過來,推曹芳上炕暖暖身子。
曹芳上了炕,由劉憲幫著脫了鞋,將一顆豆子送進嘴里。
“剛剛收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劉憲下意識地抬起頭。
她的兄長正隨曹羲出戰,也跟著對前線的消息多了幾分關心,生怕有什么意外。
“有人在山谷里發現了幾具匈奴人的尸體,其中一個有點像誥升愛。”
劉憲松了一口氣,隨即說道:“是中伏嗎?誥升愛大小也是一方豪帥,總不會在這時候還有閑心去打獵吧。”
曹芳打了個馬虎眼,糊弄過去。
他并不需要說明誥升愛究竟是怎么死的,就算劉猛想了解情況,也不敢到他這兒來打聽。他要做的只是透個風聲,讓劉猛有心理準備,埋下先入為主的概念。
將來再向曹羲問起,曹羲的解釋就有說服力了。
對他來說,舉手之勞罷了。可是對曹羲來說,這卻是幫了一個大忙。
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又說了幾句閑話,中間提到了鐘毓。
劉招弟有些緊張起來,問鐘毓來的目的。
聽呼延藥說,最近鐘會情緒不太穩定,可能就和鐘毓要來有關。現在鐘毓到了,鐘會如何應付,成了逃不過去的問題。
曹芳笑了。“護軍將軍很緊張嗎?”
“他嘴上不肯承認,心里著實是緊張的。”劉招弟撇了撇嘴。
因為呼延藥的關系,她對鐘會的印象不太好,覺得鐘會太過文弱,不像個男人。
至于呼延藥究竟和她說了些什么,曹芳就不清楚了。
但他有一種感覺,可能和鐘會嗑藥的后遺癥有關,房事方面不太理想。漢人女子還算矜持,不太會將這樣的家丑外揚。匈奴人風氣開放,并不太在意這些,閨蜜之間經常討論這些事,難免說漏嘴。
“也許是從小被欺負怕了吧。”劉憲說道:“我聽說鐘太傅去世的時候,護軍將軍才六七歲,張太夫人剛三十出頭。孤兒寡母,又有矛盾,受欺負也是常有的事。”
曹芳想了想,覺得也對。
鐘繇去世的時候,鐘會很小,鐘毓也不大,正是二十出頭,脾氣火爆的時候。忍了那么久,突然有了名正言順,幾乎不受限制的報復機會,出一口惡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今年的觀感而言,鐘毓也不是什么與人為善的真君子。
兄弟鬩于墻,很正常,不鬧得滿城風雨,被人笑話就行。
只是對他來說,這未嘗不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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