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兩聲金石響起,兩名五品武者心中大凜,俱是驚駭不已。
這是五品鐵骨境武者方才擁有的護體真氣!
刀劍還來不及收回,伴隨著一聲清亮的劍嘯,一道耀目劍光在眼前一閃而過。
那劍客脖頸一涼,似是思緒都被這一劍斬斷,這一瞬,腦海之中一片茫然,下意識低頭去看那道劍光切過之處,腦袋卻是向前一歪,直接從脖頸上滾落下去。
眼前最后的畫面,是身旁那刀客的無頭尸體。
一息之后,軀干倒地。
這一劍,直接破開護體真氣,將兩位五品武者的頭顱削了下來!
最前方的五品鐵骨境武者尚且如此,他們身后十數位六七品武者,自然也是不能幸免。
由于高矮姿態各不相同,他們被從不同的部位以相同的角度切成兩半。
死亡只在一瞬之間。
蕭逐鳳一劍揮罷,身體搖搖欲墜,晃晃悠悠幾息過后,單膝跪倒,以劍拄地,仍是不能保持平衡,最終向后坐倒。
方才胸前中劍腰間中刀,饒是有真氣護體,五臟六腑也是震顫不已。那一刀一劍過后,蕭逐鳳心念一動,撤掉全身護體真氣,全數灌注墨陽劍鋒,動用儒道之力,誦一句“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傾其所有,一劍揮出。
這是今夜最后一劍。
這一劍,不成功,便成仁!
再次使用儒道之力的反噬來得澎湃洶涌,想是那“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劍訣太過霸道,受傷之重,連大口喘氣的力氣都已沒有。
蕭逐鳳輕輕喘著氣,喘息稍大,便扯得這千瘡百孔的身體撕心裂肺地疼。
他坐在地上,輕聲將那首詩的下半闕吟誦出來:
“鼓角揭天嘉氣冷,風濤動地海山秋。
東南永作金天柱,誰羨當時萬戶侯。”
可當被切成兩半的黑衣人悉數倒下,竟還有一個身形消瘦的黑衣人立在遠處。
……
張二狗從小就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可張二狗的爹說名字賤,好生養。
父子二人果然就從多年前的那場饑荒中扛了下來。
那年大荒,五歲的張二狗已經整整五天粒米未進,發起燒來,燒得神志不清。
向來健壯的父親也餓得骨瘦如柴。
那天夜里,父親突然端著一大盆肉走了進來,父子倆大快朵頤。
那是張二狗至今都忘不了的味道。
只是那天過后,張二狗的母親再也沒有出現過。
吃完那盆肉,恢復了力氣的父親每日白日出門,夜晚就能帶回一大盆肉來。
后來張二狗養好了身子,父親帶著張二狗落草為寇。
張二狗依稀記得,二人走得那天,整個村子好像特別安靜。
他們是都餓死了么?
他們的爹爹找不到肉么?
父子二人走南闖北,張二狗的父親心思縝密手段狠辣,逐漸在江湖上闖出些名聲。
七歲那年,利用張二狗人畜無害的孩童外表,父子二人設計毒殺了魚龍幫的副幫主,從他身上搜出一套秘籍。
父子倆沒日沒夜地修行秘籍,父子二人竟先后踏入七品煉體境。
再后來,對窮鄉僻壤里的匪患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朝廷突然組織大批兵力清剿綠林,父子二人沒過多久便落網了。
父子二人根本數不清手上沾了多少人命,理所當然的死罪。
臨行前一天,有皇宮內官來到獄中,給了二人兩個選擇。
其一,明日午門砍頭。
其二,替皇上殺人。
當然要選二。
內官當即將二人帶到宮內,父子二人才發現,這里七品以上的江湖草莽已有數百人之眾。
內官擇優選取百余人成團,每次行動,皆著黑衣。
干得都是刀劍舔血的買賣,黑衣人死得很快。
每次有多少人死了,就從其余人選出等同人數補上。
日夜操練,晝伏夜出,不知殺了多少人。
每次行動,都會得到一大筆賞錢。
張二狗的父親一直囑咐張二狗藏拙,不讓他參與行動,張二狗雖有意見,可不敢忤逆了父親。
可前段時間圍殺一名四品浩然境武者,黑衣人死傷過半,給了張二狗遞補入隊的機會。
圍殺四品武者那次,每人足足分了八十兩!
而這次的目標僅僅是一名六品馭氣境武者,賞金卻達到了令人瞠目的兩百兩!
兩百兩!
活了十七年,張二狗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一筆錢!
一個六品武者,面對由數百名窮兇極惡的江湖草莽組成的訓練有素的殺人機器,怕是連哀嚎聲都發不出來就要被碾碎!
這二百兩,掙得可真容易。
可今夜眼前發生的事情,遠遠超出了張二狗的認知。
當那道劍光閃過的那一刻,父親將張二狗拖到了自己的身后。
劍光閃過,張二狗眼睜睜看著父親被斬成兩截,一息之后,血水才從平整的切面上噴射出來。
那可是連五品武者都反應不過來的一劍啊……
如今整個朱雀大街街道上,還站著的人,就只剩下張二狗一個。
張二狗看著數丈之外渾身浴血的蕭逐鳳,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油然而生。
不,他絕不是六品武者!
六品武者絕不可能有這樣的能耐!
他,他不是人……
他是來自地獄的吃人惡鬼,是替自己親手殺過之人索命的修羅閻王!
張二狗握劍的手顫抖起來。
見張二狗竟愣在原地,蕭度急道:“殺了他!賞金千兩!”
蕭逐鳳抬眼望向張二狗,目光中是冰冷的殺意。
張二狗渾身顫抖得愈發厲害,終究沒有刺出那一劍的勇氣。
蕭度歇斯底里:“放箭!射死他!”
隱匿在高處的弩手將神侯弩對準了蕭逐鳳。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遠處有一騎奔襲而來。
恭親王瞥了來人一眼,罵道:“劉常山,給你半個時辰安頓家人,你他娘的是一刻也不肯早來啊!”
四品武者劉常山。
蕭度面露頹喪,將藏于右掌的傳送法器白玉捏碎。
下一瞬,人已離開朱雀大街,傳送至皇宮之內。
二十名弩手收起神侯弩,匆忙退場。
劉常山縱馬奔襲,一劍將張二狗頭顱削掉。
蕭逐鳳松了口氣,望著搖搖晃晃倒在地上的消瘦少年,喃喃道:“下輩子,別再干這個了。”
此時雨勢漸小,這場深秋的凄風苦雨,終究沒能沖得盡朱雀大街這一地的猩紅。
鼓角揭天嘉氣冷,風濤動地海山秋。
東南永作金天柱,誰羨當時萬戶侯。
這一夜,發愿弒君入立命,雨夜吟詩塑鐵骨……
蕭逐鳳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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