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靠天吃飯的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來說，冬天都是難熬的季節。
一個是無法勞作、沒有產出，另一個是天寒地凍，撒尿都得損失熱量。
人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室外活動，貓在家中，多增加一些室內活動。
如果家中沒有余糧，就得變通一下，多去鄰居家進行室內活動。
在過去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游牧民族南下，到農耕民族的地盤上搞小偷小摸，其中最多的就是匈奴人。
在將來，他們人多勢眾之后，小偷小摸就變成明火執仗的搶掠，甚至形成殺人放火打秋風的傳統手藝。
這或許就是“小時偷針，長大偷金”。
岳川覺得，這個毛病得治，而且從小治，一下給他治改了！
趙無恤帶領人馬和狗進入到中山國的城鎮中。
十二張新剝的狼皮，在小鎮子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其中一半的狼皮表面都看不到破損，明顯是生擒活捉，或者射中眼睛等要害一擊致命，其他狼皮也都是只有一處箭傷。
趙氏的家臣對中山國人說道：“這十二只狼全都是我家家主擊斃，還有這個頭狼，被我家家主馴服，看到沒有，不需要鎖鏈，既不逃跑也不咬人！”
中山國人剛開始還以為那是一條大狗，聽到家臣這番話，視線在狼和狼皮之間左右徘徊。
哎呦，這分明是同一批色號啊。
野狼精怪早已認同自己“座下走狗”的身份，非常配合的搖晃著尾巴。
眾人頓時質疑，“這分明是狗吧！”
趙無恤說道：“給他們兇一個！”
野狼精怪搖身一變，眼神冰冷，神情肅殺，雪白的獠牙突出嘴唇，拉出一根根透明的涎水絲線。
有幾個膽小的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腿蹬著往后退，一邊退一邊發出“哎呦，你干嘛”的呼喊。
趙無恤也摘下弓，當場表演一手百步穿楊的好箭法，引得滿堂彩。
如果是晉人這般出風頭，中山國人肯定老大不樂意。
但趙無恤身上有一半的狄人血脈。
這就是天然的親近感。
史書上關于趙無恤的血統，記載得清清楚楚，至于其相貌……
在趙無恤掌權后，和智氏一同出征，智氏想消耗趙氏兵力，讓趙無恤打頭陣，遭到拒絕。
氣憤的智氏當場罵道：“趙氏怎么把權力交給你了你這個大丑逼。”
岳川見過趙無恤的，不丑，反而五官立體，棱角分明。
智氏之所以這么說，八成是出于對血統的歧視。
這也側面說明，趙無恤的臉很有狄人特征。
想想吧，一個長著狄人面孔，又帶了幾個晉人仆從，隨行的有高頭大馬，還帶著刀劍弓矢。
有錢！有權！有地位！
而且武力值爆棚！
還收服了一只非常兇惡的野狼。
中山國的人們想不親近都不行。
“好家伙，不愧是我們同族，這一定是祖先的賜福。”
“祖先庇護著你，這條狼一定是祖先送到你面前的。”
“狼皮怎么賣，我全買了！今天你哪也別去了，跟著我回家，吃飯、喝酒，睡一覺再走！”
旁邊的人立刻打趣，“哈哈哈，怎么睡？跟誰睡？”
“我們沒記錯的話，你家里也沒女兒吧？”
說話的人拍著胸膛說道：“我家雖然沒有女兒，但是我有五個帶把的小子，怎么，你不服嗎？”
炫耀之后，那人拿出一袋子錢，揮手讓自己的隨從收拾狼皮。
“少年人，去我家里看看，我那幾個小子也都是會騎馬，能開弓的，你要是看上了，就帶他們出去闖蕩。”
圍觀眾人紛紛醒悟。
這種抱大腿的好機會，怎么能錯過呢。
眼前的少年連晉人都能使喚，連野狼都能馴服，肯定是受到先祖賜福和庇護的英雄，跟著他，定能闖出一番事業。
趙無恤摸著良心發誓，自己確實打算在中山國邊境招募人手，但買狼皮的豪客絕對不是自己請的托。
有可能是城隍大人安排的。
趙無恤左右看了看，跳上一塊大石頭，讓自己顯得高一點。
“北方的匈奴人常年襲擾晉國、中山國，今年冬天來得更早，雪下得也更大，他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野狼精怪暗暗點頭：何止是不好過，分明是沒法過了。
圍觀的人們立刻點頭。
匈奴人每當秋冬季節都會南下，偷雞摸狗，擄掠人口。
抓到小孩就養大，當牲口使用，干粗活重活，女孩的話，除了當牲口還得生娃。
每當這個時節，邊境地區的人們都會嚴防死守。
可匈奴人有馬，來去如風，能夠繞過邊鎮襲擊村莊，光靠軍隊根本不行。
每年都會有村子被攻破，焚燒成白地。
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少年人，你要幫我們抵御匈奴嗎？”
“我們這里是城鎮，有城墻守護，匈奴人不會來這里。”
“少年人，不如你去我們村嗎？我們村里需要你。”
“我們村也可以啊！”
趙無恤踮起腳尖，高舉雙手，示意大家安靜。
“我們不是來幫大家抵御匈奴的。”
好吧，話題終結者。
一句話，全場寂靜，幾十號人愣是接不上。
趙無恤滿意的掃了一圈人們臉上失望的表情。
“有人告訴我——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而最好的進攻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
一句話，震撼得中山國百姓目瞪口呆。
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言論。
人們一提起匈奴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的財物，守護好自己的房屋，而不是反擊。
因為匈奴人有馬，跑得太快了，根本追不上。
而追擊過遠的話，匈奴人繞一圈又殺了回來。
不但中山國，北境其他各國幾百年上千年形成的固有觀念就是，忍一忍，扛過去就不用擔心了。
如果沒扛過去，你還擔心個啥？
誰也沒說過，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盡頭。
可是現在聽了少年人的話，所有人同時生出一種明悟——干死匈奴人不就行了？
狄人本就粗豪。
歷史上有句話叫做“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為什么說燕趙之地？因為中山國被滅了，領土和人口被趙國和燕國瓜分了唄。
老趙家和老燕家都是暴脾氣。
前者扛著秦國有來有往的打了上百年，小勝百，多次打到老秦人自閉，大敗僅一次，紙面戰績非常亮眼。
老燕人更不用說了，齊國搞燕國，燕國還以顏色，樂毅伐齊，連下齊國七十余城，差點滅了齊國。
后面更是差點干死秦始皇。
除了運氣差點，別的什么都不差。
幾百年后還有人無比自豪的喊著“燕人張飛在此”。
中山國的人夾在晉國和燕國中間，有來有往打了上百年，兩次被滅國又兩次復國，你說他是好脾氣？
純粹是思維被禁錮了，面對匈奴人的騷擾只想著防守，壓根就沒想過進攻。
而現在，趙無恤給他們立起一桿大旗。
“能乘馬者，可隨吾保境安民！能控弦者，可隨吾追亡逐北！錢財、牛羊、土地……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但是祖祖輩輩的血仇、血債……必須得你們自己報！”
這話，就像一支火把丟進油桶里。
剛剛買了狼皮的豪客頓時撕開衣領，露出滿身黑毛，雙拳咚咚亂捶。
“變賣家產、遣散奴仆，買好馬、買好弓，老子要為阿爺報仇雪恨！”
正在收攏狼皮的隨從聽到這話，頓時急了，“主人，這個月還剩最后一天，工錢怎么算啊？”
“啐！瞧你那點出息！一個錢就看眼里了？”
“主人休要小瞧我，鐵匠可是許了我，只需百二十錢，就為我打造一把好刀，我真就差這一個錢！”
“說你沒出息你還不信！跟著老子，還能叫你空著手上陣？”
聽到這話，更多的人雙手捶胸，以頭搶地，口中高呼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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