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隆的解釋,讓以前有些云里霧里的夏奈爾,終于明白了主人的整個思路。

  想明白之后,她不禁對他的計劃感到由衷的欽佩。

  “殿下,您真是太厲害了!”

  “我只是有時間去思考罷了。多虧了哈布斯堡皇室的照顧,我不需要履行皇帝的儀式義務,也沒有一大群寵臣時時刻刻圍在我身邊阿諛奉承,所以我有的是時間來思考。”艾格隆以嘲諷的口吻回答,“另外我再強調一次,即使我們做了所有一切,接下來我們還是必須要等待運氣的降臨,在運氣到來之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遵命。”夏奈爾馬上應了下來,然后安慰主人。“殿下,之前您說得對,上帝一定會眷顧您的,祂讓您作為寵兒來到世間,又怎么會舍得忍心讓您成為棄兒呢?運氣一定會到來的,那兩位殿下一定會成為上帝的使者,過來搭救您。”

  艾格隆苦笑著打量了一下夏奈爾。

  她的表情狂熱而又虔誠,顯然對自己說的話深信不疑,而不是空口安慰自己。

  她比他本人還要堅信勝利的到來。

  雖然信仰堅定的追隨者是一件好事,但是……有些幻想還是要盡早打破為好。

  “我那兩位堂兄就算來搭救我,也稱不上上帝的使者,倒不如說完全相反才對。”他低聲解釋,“波拿巴家族的人個個雄心勃勃,我的叔伯們,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個個都自命不凡,一邊借著我父親登堂入室,但一旦自己成了氣候就會想盡辦法跟我父親拆臺!我的堂兄們也一樣”

  艾格隆所說的是實情,事實上拿破侖當年就為了這群兄弟們屢次氣得七竅生煙,他費盡心機給兄弟們弄到一頂又一頂王冠,結果當了國王之后這些兄弟們又不斷給他拆臺。

  他的三弟呂西安因為婚姻問題和他鬧翻,結果自己跑到羅馬隱居;而四弟路易當了荷蘭國王之后,根據荷蘭人的立場拒不服從拿破侖的大陸封鎖命令,最后氣得拿破侖撤銷了他的王位,直接讓法國吞并了荷蘭。

  拿破侖曾經氣呼呼地說“他們好像真的覺得自己的王冠是上帝給的”,意思是兄弟們都不知道感恩,只把自己得到的王冠當成天經地義,反而是歐仁這個不姓波拿巴的義子,又忠心又老實。

  這些典故,夏奈爾作為一個波拿巴分子當然也知道,她只是沒有想到,波拿巴家族的下一代人居然也會延續老一代的風格。

  “那兩位殿下,真的是這樣嗎?您……您會不會有些悲觀了呢?畢竟您自從來到奧地利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不用見我也知道,這就是血脈的延續。”艾格隆篤定地回答,畢竟他當然不能回答自己為什么知道的真正原因。

  “路易-波拿巴兄弟兩個,跟他們的父輩不會有本質上的區別。所以夏奈爾,不必對他們心存幻想,他們只是我需要合作的對象。他們會來搭救我,也不會是因為熱愛我,只是因為需要我而已。畢竟只要我活著,我就是波拿巴家族唯一的旗幟,我發出的號召才有拿破侖的效力,缺了我他們什么都做不了,他們想要做大事就必須借用我。”

  艾格隆一邊說,一邊真誠看著對方,“而你不一樣,你是我忠實的部下,是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殿下……”被艾格隆如此夸獎,夏奈爾又是激動又是興奮,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路必須一步一步地走,現在我身陷囹圄,只要能夠重獲自由,哪怕跟魔鬼做交易也未嘗不可,更別說借助堂兄們的野心了。”艾格隆笑著跟她點了點頭,“但是只要我跑出去了,那么我就是自己的主宰,也是波拿巴支持者唯一的首領,誰也休想操縱我!那時候如果他們不服從我,我就會壓服他們,父輩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夏奈爾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她的心里更加對自己的主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明白了……殿下。無論發生什么,無論與誰為敵,我都會站在您這一邊的。”

  “我要感謝你,夏奈爾。”艾格隆伸出手來,撫弄了一下她頭巾下面金黃色的發絲。“另外,夏奈爾,我還要忠告你,不要對我寄予過多的期待。雖然你可能因為內心中的復仇渴望寄托在我身上,所以刻意把我想象成一個代上帝執劍的天使,一個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圣賢,但是很抱歉我也只是個凡人而已。

  我會患得患失,也會恐懼和遲疑,我也沒辦法預測一切,我唯一可能比常人強的,就是一邊臨機應變,一邊在認定了一件事以后,帶著夢游般的確信一直走下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除此之外,我是看不出我有什么超凡之處了。”

  “可是殿下……”夏奈爾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額頭上傳來的溫暖觸感,“您越是這么說,我越是對您崇敬不已。”

  “真正的崇敬,不是無論對方做什么都高喊偉大,我也承受不起這種盲目的崇拜。”艾格隆搖了搖頭,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所想得到的崇敬,是讓我的崇拜者嘆息‘唉,他也只不過是個凡人罷了,他做錯了XXXX’,然后再認真地補充一句,‘但即使如此我也崇敬他’。我希望我能夠做到。”

  “那么……您希望我怎么做呢?”夏奈爾好奇地問。

  “每次我灰心、害怕或者痛苦的時候,安慰我,告訴我我做得對,我所做的一切絕不是無意義的。我承認暴露自己軟弱的時刻有點危險,我只敢托付給自己信任的人。另外……”艾格隆一邊說,一邊又打了個哈欠,疲憊地補充了一句,“給我揉揉肩膀吧,我現在真的有點累了。”

  少年語氣的突然轉折,讓夏奈爾驚愕之后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這是我的榮幸,殿下。”

  說完之后,艾格隆離開了書桌邊,然后坐到了壁爐旁邊的躺椅上。

  躺椅在微微上下搖晃,而夏奈爾則輕柔地揉捏著他的雙肩,久違的舒適感讓艾格隆迷迷糊糊地瞇上了眼睛。

  “殿下,您做的一切都對。”恍惚當中,他仿佛聽到耳邊有人在低語,“而且,您絕不是孤獨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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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艾格隆依照公主殿下的囑托,拿著自己初步完成的手稿,前去拜訪蘇菲公主。

  因為剛剛起床沒多久,所以公主殿下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絲綢長袍,相比平常的樣子倒是多了許多家居氣息。

  “沒想到你真的這么上心啊。”蘇菲公主有些驚訝于少年人的速度和效率。

  “那是當然了,我從來不喜歡半途而廢。”艾格隆略帶著點驕傲回答。

  “那就讓我看看,我們的艾格隆到底準備講個什么樣的故事吧~”蘇菲公主又是欣喜又是嘲諷地笑了。

  她拿過了手稿,然后慵懶地半躺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翻閱著,隨著手臂的動作,領口微微張合,白皙的肌膚也隨之若隱若現,其神態猶如是文學沙龍里的貴婦人一樣。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神情變得更加嚴肅了,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半晌之后,她突然抬起頭來,然后瞪了少年一眼。

  “您是不滿意嗎?”艾格隆連忙問。

  “你的女主人公真是軟弱!”蘇菲公主有些不滿地說,“自殺是懦弱的逃避,能解決什么問題呢?而且就算想要自殺,也應該先回國,然后找個機會,一槍把那個混賬情夫給了結掉,那時候再死不遲吧?”

  “……這只是個故事而已,她默默自殺是為了增加結局的悲劇性。”艾格隆有些無奈地回答。接著他又有些好奇地問,“為什么只殺情夫呢?國王和丈夫對她也很不好吧?”

  “那是當然的啊。”蘇菲公主白了他一眼,“如果一個人走在沙漠上要渴死了,然后旁邊有個人貌似憐憫地給他一個水壺,結果他興沖沖地鼓起最后的氣力打開一看,結果卻是空的,這種玩笑,不比任何絕望更殘酷嗎?比起賦予一個女人絕望,先給她希望然后再送給她絕望,難道不是更惡毒嗎?”

  “好像似乎也有點道理啊。”艾格隆想了想,然后點了點頭。“那么……您是希望我改動嗎?有什么改動的建議嗎?”

  “不……不用了。”蘇菲公主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如果按照我的意見來改動,那就不是你的故事了,算了……就這樣吧,不過我保留我的意見。這是個好故事,艾格隆,值得寫一下,把細節完善,然后搬上舞臺,我想會有人看的。”

  接著,她長舒了一口氣,“艾格隆,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一開始就能寫出故事,足見你是有些天賦的。”

  艾格隆看得出來,她是在由衷地在我自己高興。

  于是他也高興起來了,畢竟誰不喜歡聽夸獎呢。

  “那好,接下來繼續努力吧,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就好好地把事情做完。”蘇菲公主坐了起來,然后鼓勵少年人。“我也會盡力在別的方面幫助你的。”

  接著,她又問,“對了,為什么你會想到這樣的故事呢?”

  “也許是因為我在這樣的處境下,容易多愁善感吧。”艾格隆苦笑著回答,“反正也沒別的事情可做了。”

  “那下次寫個歡快點的故事吧,有我在,難道你還不能歡樂一下?”蘇菲公主眨了眨眼睛。

  “好吧……”艾格隆點了點頭。“我可以為您寫個喜劇。”

  “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蘇菲公主點了點頭,然后再問,“對了,女主角叫什么名字想好了嗎?”

  “還沒想好,您有什么建議嗎?”艾格隆回答。

  “要不叫做特蕾莎吧?”蘇菲公主笑瞇瞇地看著他。

  艾格隆頓時愣住了。

  “……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呢?”接著,他小聲問。

  “我當然是在開玩笑了。”看到他的樣子,公主殿下忍不住噗嗤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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