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第一卿色 > 第121章 和尚

因為帝王生疾,宮宴草草結束了。寧王自告奮勇留下來侍疾,壽王壽王妃則帶著試藥傷身的秦弗,急忙出宮了。許澄寧有些憂心秦弗會不會中了劇毒,一整個下午心事重重,終于熬到出宮,她步履匆忙,沒留意到迎面而來的人,被撞了個趔趄。“阿彌陀佛。”
撞到的人是個和尚,披著袈裟,手握佛珠,神情莊重肅穆,身后還跟著兩個小沙彌。他們打了個佛號,便離去了。許澄寧久久回望,一直沒動。領她出宮的小狗兒叫了一聲。“許公子,你怎么啦?不急著出宮啦?”
許澄寧扭過頭問:“剛剛的僧人是……”“噢!那是靜安寺的慧乘大師!陛下喜歡聽他講經,為民祈福,所以經常召大師進宮。”
許澄寧搖搖頭。那可不是個和尚。樣子做得再足,也不是真的。極品小葉紫檀佛珠,誰拿到都會愛不釋手,而在一個日日捻摩佛珠的和尚手里居然還是簇新沒有包漿的。方丈日日握著佛珠,在食指第一指節的位置,和大拇指指腹理應有很厚的繭子才對,而這個人卻是虎口一圈繭子,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的指腹呈現出跟其他手指不一樣的顏色。剛剛她撞到他身上的時候,分明聞到,那人身上不是和尚慣有的香火味,反而更像她小時候見過的游方術士身上那股味。“許公子?”
許澄寧回過頭,道:“走吧。”
出宮后,她徑直去了壽王府。王府里的主子全都集中到了聽雪堂,許澄寧沒進屋,只聽到里面傳來壽王妃嗚嗚的哭聲。她心里一揪,找到單左和單右。“殿下怎么樣了?”
單左遞給她一塊臟污的碎布,許澄寧認出是秦弗的袍袖,黑色的,仔細看才能發現上面有一灘污漬,還有一粒形狀歪扭的褐色丹丸。許澄寧接過去聞了聞,愕然出聲:“朱砂?”
單左點頭,低聲道:“殿下吐出了一些,但畢竟進了肚,有一部分毒性還是化開了。”
單右道:“不必擔心,鐘白仞能搞定,現在賣慘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許澄寧點點頭。她困惑的是,嘉康帝的丹丸里怎么會有朱砂?劑量還不小,這種東西吃下去,不壞了身子才怪。嘉康帝自己不會真的吃這種藥吧?“太醫!弗兒究竟怎樣了?”
秦弗臉色蒼白如紙,像有把槌子從胸腔里面不停咚咚地敲打一樣,劇烈地震動、咳嗽。壽王妃拿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血跡,心痛如絞。這是她唯一的孩子!曾經,她也與壽王有過一段甜蜜綢繆的歲月,可是色未衰,愛已遲,她才有了身孕,壽王便情意不再。世人眼中,她與壽王伉儷情深,這樁婚事光鮮而體面,可個中酸苦,只有她知道。壽王待她無情,娘家也只會一味叫她順從,不要得罪了壽王,她從來無依無靠,始終是一個人在維持這段慘淡的婚姻。若說曾經,她還天真地奢望壽王回頭,活到這個歲數,她早已不奢求壽王的情愛恩義,是兒子,支撐她活到了現在。她多好的兒子啊!從小就孝順、懂事,她看著他一點點長大,從牙牙學語,到健步如飛。他會調皮地爬樹,掛在樹上晃晃悠悠;會下了學,捧著書本,一句一句念給她聽;還會在她傷心難過又極力掩飾的時候,敏感地察覺到她的心情,然后偷偷地往壽王的衣服里撒瘙癢粉。后來他大了,越來越聰明能干,強大到已經不再需要小時候那些惡作劇,就能讓她無憂無慮,讓壽王還給她身為王妃該有的所有體面。他這么好的孩子,這么出色的孩子,憑什么被這般對待?壽王妃甚至恨上了嘉康帝和壽王。“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孬種!”
壽王妃發瘋般地撲打壽王。“你為什么不試藥?為什么不是你試藥?!為什么?!”
壽王被一通亂打,亦是怒上心頭。“夠了!”
“我沒夠!”
壽王妃紅著眼睛,簌簌地掉淚。“我真恨不得人事不省的是你!”
壽王暴怒:“你大膽!”
閔側妃看得竊喜不已。世子完了,王妃也得罪了王爺,她還愁秦罕當不成世子,自己扶不了正嗎?她用袖口捂了捂口鼻,泫然欲泣地走過去,哭道:“王妃娘娘,您怎能如此說王爺?他是我們的天,您怎能這么詛咒他呢?”
“閉嘴!”
壽王妃恨恨地摑了她一耳光,這一巴掌她用足了勁,把閔側妃打得跌倒在地,淚汪汪地捂著臉。“你放肆!”
壽王揚起了手,正要打下,許澄寧跟單左單右一起沖了進來,擋在了壽王妃跟前。“王爺息怒,王妃娘娘關心則亂,一時口不擇言,行為過激了些。世子乃您一手教出來的英杰,能力超凡,才干過人,王爺恩慈,定也不忍世子受此病痛之苦。而王妃的慈母心腸,與您是一樣的,望王爺寬恕則個。“當務之急,是為世子緩解病情,王爺王妃有什么誤會,待世子醒了,再說清楚可好?”
壽王聽她這么說,也冷靜了下來。說得沒錯,秦弗是他的左膀右臂,用得到的地方太多,他若沒了,他又要耗費多少年心血,才能培養出一個像秦弗一樣的得力助手,而他等不了那么久。秦弗不能有事,王妃,也得繼續供著。單左單右是武職,笨嘴拙舌,只負責武力,一左一右伸出手把王妃擋在身后,看許澄寧舌燦蓮花,有理有據、條分縷析地,把壽王一腔怒焰澆滅了。壽王擺擺手:“太醫,快給世子診治!”
閔側妃倒在地上半天也沒等到壽王扶她,只能忍著氣,被親子淮康郡王扶起來了。太醫診治要安靜,壽王妃只能讓出來床邊的位置,淚眼汪汪地站在床前看,拽住許澄寧的手,捏得緊緊的。她不敢吵到太醫,只是不停地喃喃。“他什么時候能醒?為什么還不醒?”
許澄寧手被捏得生疼,暗暗在心里說,那得看世子愿意了。眼珠在眼皮子底下滾了幾次,她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