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安從飛機上一下來,就給謝子懷打電話:“安姨怎么樣了?”

  謝子懷沒敢和余安安說,只道:“還……還在手術室。”

  掛了電話,余安安顧不上排隊,在出租車排隊地點搶了別人的出租。

  正義感十足的司機原本想要余安安下去排隊,見余安安雙眼通紅報了醫院地址,沒敢耽擱出發前往醫院,甚至還出言安慰了兩句。

  “小姑娘是不是家人住院了?別著急啊!現在這個點兒路上沒車,到醫院很快。”

  “嗯。”余安安應聲,握著手機的手指泛白。

  醫院門口。

  謝子懷算著時間,撐傘在門口接余安安。

  等待的間隙,謝子懷踱著步子,反復在心中演練,一會兒見了余安安該怎么告訴她安姨的死訊。

  可,死訊就是死訊,不論他說得多委婉……也不可能減輕余安安絲毫痛楚。

  謝子懷還沒有整理好措辭,載著余安安的出租車已經停在了醫院門口。

  見余安安推開車門,謝子懷連忙從臺階上下來,將傘舉到余安安頭頂。

  “手術還沒結束嗎?”余安安心慌意亂,關上車門就往醫院內走,“幾樓手術室?”

  “安安!”謝子懷腳下步子一頓,拉住余安安的手臂。

  她回頭,看著滿目悲傷的謝子懷,整個人緊繃像一張被拉滿的弓,喉嚨像被什么堵住,艱難發聲:“在……在幾樓?”

  謝子懷喉結翻滾,用力握了握傘柄后還是開口:“安安,醫生努力了……可沒能把人留住,其實你下飛機前,安姨就已經離世了。”

  余安安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剩下雨水洗刷傘面的聲音,整個人如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腿發軟。

  她眼睛蓄滿了淚水,眨也不敢眨:“安姨在幾樓?”

  “已經挪到了太平間。”

  謝子懷話音一落,余安安轉身往醫院里走,一腳踩空。

  “安安!”謝子懷眼疾手快把人扶住,帶著提不起勁兒的余安安往里走。

  他一邊和安安說事情經過:“安姨留在海城是為了見南琛,今天得知南琛在玉璽閣吃飯就去了,結果那條路上貨車為躲避突然沖到路中央追氣球的小姑娘,撞到了迎面行駛的轎車,轎車失控沖上人行道,這才出了事。”

  余安安無法想象想那個畫面,人跟傻了一樣,機械的被謝子懷帶進電梯,在太平間門口怔怔停了下來,手指死死拽著自己的衣服,眼淚爭先恐后往外冒,嗓子脹痛到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我自己進去。”余安安嗓音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聲。

  “好。”謝子懷應聲,替余安安推開門。

  冰冷的太平間內,安姨靜靜躺在白布之下。

  安姨垂在床邊鮮血凝結的那只手手腕上,還帶著去年過年時余安安和安歡顏一起給安姨編的手鏈。

  雙腿和灌了鉛般無法抬起,良久她才艱難挪至床邊。

  她喉頭翻滾,輕輕攥住安姨已經冰涼的手,揭開蓋著她的白布……

  安姨毫無血色的面容出現在眼前,余安安俯身用力握緊安姨的手,輕輕將安姨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滿腔的悲痛幾乎要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安……安姨!”

  她哽咽輕呼,嗓子疼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安姨……”她淚如泉涌,終于崩潰失控,抱住安姨放聲痛哭,“你答應給我做紅燒排骨和茄盒的!”

  她不要傅南琛了!

  真的不要傅南琛了!

  她只想安姨好好的!

  謝子懷站在太平間外,聽著里面余安安痛不欲生的哭聲眼眶泛紅。

  和余安安一起長大,他很少見余安安哭。

  哪怕是當初從醫院醒來后發現傅南琛失去記憶愛上別人,她也只是擦去眼淚,說要把傅南琛的記憶找回來。

  從未哭得這么崩潰過。

  他以為余安安就像別人說的那樣,本性就冷情冷血,不論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靜面對。

  在太平間外面站了將近兩個小時,直到里面再沒有哭聲傳出來,謝子懷才走到門前,抬手將門推開一條縫隙……

  里面,余安安就靠坐在放置安姨的床邊,發絲凌亂,雙眸猩紅,用臉緊緊貼著安姨鮮血凝結的手,整個人呆木木,好似已經麻木。

  謝子懷正要進去,就聽到竇雨稚的聲音從電梯間傳來……

  “一會見到余學姐你好好說話,安姨是余學姐的養母,不論怎么說你都不該推她……”

  得知余安安到了,竇雨稚拽著胳膊打了石膏的傅南琛從電梯間出來。

  傅南琛神色不耐煩,晃了晃掛在胸前的右臂:“如果不是為了救她,我胳膊會骨折?余安安她養母非要拉我,我推她不正常?”

  “傅南琛!”竇雨稚停下腳步,瞪著傅南琛,“問題是出了車禍,安姨離世了!”

  傅南琛薄唇緊抿,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反唇相譏,又不是他讓車沖上人行道的。

  但,或許是出于那晚給余安安下藥后隱隱作祟的愧疚。

  也或許是知道余安安當初如果沒有遇到他早已經自殺,讓他明白了余安安這兩年揪著他不放的原因,并不是他想的那樣齷齪。

  他意外的沒有反駁。

  “好好好……”傅南琛見竇雨稚繃著臉神色嚴肅,聲音到底軟了下來,抬手去捏竇雨稚的臉頰,“我知道了,別生氣……”

  “別鬧!”

  竇雨稚抓住傅南琛的左手,拉著他往前走,瞧見立在太平間門口的謝子懷,她問:“你怎么沒在里面陪著余學姐?”

  “安安說想自己一個人。”謝子懷輕輕將太平間的門關上,說著看向傅南琛,欲言又止,“我從沒見過安安這么崩潰過。”

  傅南琛腳下步子一頓,眉頭緊緊皺起。

  “南琛,你回病房吧!”謝子懷壓低聲音道,“如果讓安安知道你推了安姨,怕是……”

  “謝子懷你不要太荒謬!”傅南琛臉上已壓不住怒氣,冷笑一聲還是不滿道,“是余安安的養母非來拉我的,我又沒把她給推到車輪下面,難道是我把車開上人行道的嗎?怎么一個兩個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

  “可如果你沒有推那一下,車沖過來撞不上安姨。”竇雨稚略微拔高聲音,似乎很生氣傅南琛死不認錯。

  太平間的門陡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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