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劉隊長雷厲風行，辦事利落，可我以前也沒想過，他會使些損害集體形象的小手段。”
“虧當初劉隊長說得那么信誓旦旦，誰能想到，所謂的證據，是偽證呢？”
雨傘之下，劉振海身側站著一眾執法局成員，他們對面說話的，正是區長沈龍嘉。
不過，此時沈龍嘉并沒有和劉振海講話，而是對著劉振海旁邊的一個頭發斑白的老者，執法局局長，李正濤。
“沈區長說得是，振海也是急于破案，畢竟涉及感染無小事。但他這次確實做得有些過火了，沈區長放心，我肯定讓他給鄭先生一個滿意的答復。”
聽到老局長這么說，劉振海的頭更低了一些。
他的眼里都是血絲，不光是這些天勾心斗角的疲憊，還有……他從未看見過這位沉默堅韌、鐵血無私的老局長，用這種姿態說話，面對的，還是比他年輕許多的年輕干部。
沈龍嘉得到這樣的答復顯然并不算滿意，他略微皺眉看了眼劉振海，眼神里是抹不去的諷刺。
五天前，劉振海信心滿滿地當著他的面，帶走鄭天豪，還歷歷在目。
而如今，只能說風水輪流轉。
劉振海低估了鄭天豪，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個鄭天豪，手腕這么多。
“不但要給鄭老板一個答復，還得給廣大群眾一個滿意的答復，否則的話，好端端坐在家里被人沒理由帶走，說不過去啊。”
沈龍嘉略帶不滿地說著，他對面，李正濤沉默半晌，劉振海咬咬牙，站了出來。
“振海，你回去。犯了錯，還想說什么話！”
李正濤驟然嚴厲起來，劉振海腳下一頓，看著這位平日里不言不語的老局長，最終還是退了回去。
貌似在呵斥，但劉振海知道，局長是想保他。
“今天起，你停薪離隊半年，由楚紅袖擔任隊長一職。”
“李局！”
“李局，這……”
劉振海身側的幾個隊員，此時都微微色變。劉振海正處于事業攀升期，其他幾個隊長和他完全沒有可比性，本來上面還有一個副局的位置，這半年過去，怕是沒指望了。
“是！”
劉振海前踏一步，略微低頭，隨后大手一揮，旗下八人瞬間閉口不言。
沈龍嘉看著這些人令行禁止的姿態，心中也略帶一絲寒意。
他很清楚，讓這樣一個雷厲風行又不好打點的人上去，有多危險。
“老局長為民著想，顧全大局，那是最好不過了。”
沈龍嘉還以禮貌微笑，緩步走開。
雨漸漸下大了，執法局眾人看著眾星捧月般離去的豪華車隊，逐漸淹沒在濃稠的水霧中，臉上寫著不甘。
“李局……”
劉振海看著面前的老局長，聲音里帶著慚愧。他和老局長關系比較平淡，因為他們曾經有不少分歧，劉振海還以為李正濤就是那種左右逢源，在江城混日子的老派作風領導。
但這一次，自己犯下大錯，證據鏈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更別提后續推斷，他都以為自己要離開執法局了。
沒想到，即將退休的李正濤，舍下面子，在一干領導之中力保他劉振海，他才能混個停薪離隊。
“認錯的話，就別多講了，振海，我們走走。”
李正濤也有些疲憊，劉振海為他撐著傘，兩人走在水霧繚繞的執法局門口。
兩人走出好遠，彼此都沒有發話。
“看看這江城，現在多好啊。”
看著周圍鱗次櫛比的建筑，還有傍晚閃爍的燈光，在屋檐下躲雨、吃著路邊攤的年輕人，李正濤突然感慨了一聲。
劉振海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默默傾聽。
“以前可不是這樣。”
“我記得我小時候，世界上變異獸剛出現不到十年，覺醒者也不多，到處都在死人，很多時候，連飯都吃不上。”
“后來覺醒者漸漸多了，但那時候大家都追求快速突破，國家也急需高等級的覺醒者，于是，感染者出現，而且大規模的擴增。”
“當時大家都懵了，誰也想不到，昔日抗擊變異獸的英雄，會轉而吞食自己的同胞。就這樣，剛剛穩定下來的局勢，又因為感染者的出現，再次亂成一鍋粥。”
“我父親，就是在那時候死的，殺死他的，還是他昔日的戰友，后來的感染者。”
劉振海知道這段被稱為“黑暗紀元”的歷史，和“變異日”一樣，都被寫在教科書上，讓人們從小就對變異和感染產生足夠的警惕。
但他不是親歷者，此時聽李正濤講述，只覺得胸口像被堵上了一塊大石。
“你說，我要去痛恨感染者嗎？他們都是最想要報效國家的覺醒者……經歷了幾年，逐漸找到感染原理，雖然還有零星的感染者，但……我們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局面。”
“我不痛恨感染者，但我痛恨那些，利用感染者牟利的人。”
李正濤的眼里帶上了些許的殺氣，這是劉振海第一次看到老局長這幅模樣。
“我知道，在你們眼里，我比較中庸，也別急著否認，確實是這樣。”
“因為我很清楚，我們的對手是一幫把道德和良心吞進肚子里的人，他們的心夠狠，手段夠毒，如果你沒有一刀斃命的本事，就先不要去急著招惹他們。”
“我已經老了，這個位子，最終還是要交給年輕人的，振海，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放棄。這個過程可能很長，你需要的，就是足夠的耐心。”
看著李正濤灼灼的目光，劉振海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算是交心了。
他之前以為，李正濤只是想安撫一下自己，外帶著些警告，怎能想到，他原來對自己給予這么大的厚望。
看著李正濤伸出的手掌，他握了上去。
送李正濤上車之后，劉振海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卻發現手下一個都沒走。
“都等你發號施令呢。”
劉振海笑了，離不離職，好像影響不大。
“一幫混蛋小子。”
他笑罵了一句，眾人圍坐在桌旁，劉振海拿出手機，卻看見了一個未接來電。
“蕭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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