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清風冷月。
周冬至剛剛就是從村子里逃出來的,他怔怔的看著劉正風的背影,忽然咬了咬牙,跟在小分隊的后面。
跑了幾分鐘,遠處隱隱傳來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叫聲中充滿了無助和悲涼。
這也意味著村子里正在發生慘絕人寰的慘事,大胡子氣血上涌,目眥欲裂,不顧一切的向前狂奔。
大胡子飛步跨過一條小溪,沿著小路,向不遠處的幾間屋子飛奔。
“畜牲,你們這些畜牲,住手,你們不得好死。。。”
村子里傳出來一個蒼老悲憤的聲音。
周家村并不大,只有二十多戶人家,錯錯落落,零星的分布在東柏山腳下。
村子中間的一間房子被日偽軍點燃,火光沖天。
小溪旁邊第一間屋子就是大胡子的家,他緊緊的握緊手里的機槍,小心翼翼的靠近家里的院子。
縱然他有再多的仇恨,再大的怒火,也不敢掉以輕心,如果他自己也死于日偽軍的槍口下,那他家的仇誰來報?
他四下里張望,沒有看見日偽軍,一瞥之下,在不遠處的火光照耀中,只見自己的父親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母親瘦小的身子坐在地上不停的啜泣。
大胡子熱血上涌,再也顧不上其他,一個箭步跨進院子奔了過去。
“爹,娘。”
他的母親滿臉皺紋,淚流滿面,見大胡子突然闖進來,先是心里一驚,隨即又認出來原來是自己的兒子,頓時悲喜交集,顫聲道:“來福,真的是你嗎?”
“娘,是我,爹怎么了?”
大胡子雙目通紅,一邊詢問,一邊查看父親的傷勢。
周母悲悲切切的說道:“有兩個小鬼子沖進家里來,翻箱倒柜的,你爹不讓,就被他們打的頭破血流,最后還捅了一刀,血留了一地,來福,這可怎么辦啊?”
大胡子看見自己的父親傷勢嚴重,奄奄一息,恐怕救不活了,不由得悲從中來,哽咽道:“娘,沒事,有我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顫抖著拿出隨身攜帶的急救包,替自己的父親包扎傷口。
“砰砰砰。。。”
村子里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槍聲。
周母身子一顫,驚道:“來福,這。。。好像是槍聲,小鬼子要來了,你快走。。。”
大胡子知道這槍聲其實是劉正風等人所為,他們正在出手教訓這些傷天害理的日偽軍。
他搖了搖頭道:“娘,別怕,是我的同伴在打小鬼子呢!”
周父忽然悠悠醒轉,看著大胡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來福,你回來了?你不是參加了國軍嗎?怎么會穿著八路軍的衣服?”
“爹,你醒了?”
大胡子喜道:“我是參加了國軍,后來遇到了一位貴人,所以我就參加了八路軍,爹,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周父聲音微弱,微笑道:“八路軍好,他們打鬼子,挺好的,來福,你。。。你在八路軍是干什么的?”
大胡子見父親聲音微弱,不由得暗暗擔心。
“爹,我在公主嶺獨立團擔任副營長職務。”
周父吃力的問道:“副營長?我兒當官了,真了不起,那。。。這個副營長手底下有多少人?”
大胡子如實回答:“有五百多人。”
原本奄奄一息的周父忽然眼前一亮,眼里流光溢彩,臉上泛起一抹異樣的嫣紅,喜道:“他娘,你聽到了嗎?來福有出息了,這一定是周家列祖列宗保佑,我。。。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眼見父親出氣多,入氣少,大胡子淚水撲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周父顫抖著伸出手來,緩緩摸著大胡子的臉龐,吃力的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來福,別哭,跟著八路軍好好干。。。”
他的話戛然而止,停止了呼吸,但是他的臉上依然帶著欣慰的笑容,很顯然,他為他的兒子感到驕傲,含笑九泉。
“爹。。。”
“他爹。。。”
大胡子和周母放聲大哭。。。
“砰砰砰。。。”
村子里槍聲不絕于耳,這說明敵人還沒有被消滅干凈。
大胡子抹了抹淚水,對著父親拜了幾拜,扭過頭看著村子的方向,通紅的眼里猛地迸射出一股仇恨的光芒,緊緊的握著手里的機槍。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娘,你在這里陪著爹,我去去就來。”
周母老淚縱橫,她意識到兒子想要干什么,忙道:“來福,你別去,你爹走了,你若有什么三長兩短,娘可怎么辦?”
大胡子凜然道:“如果不報殺父之仇,孩兒枉為人子。”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沖出了院子,他不敢回頭,不敢看母親絕望的眼神,他怕自己會猶豫。
村子里槍聲不絕于耳,大胡子抱著機槍,右手食指輕輕搭在扳機上,向槍聲響起的方向狂奔。
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下,只見沿途有很多倒斃的尸體,有村民的,也有日偽軍的,整個村子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奔到近處,只見劉正風等人將一個院子團團包圍,子彈橫飛。
大胡子來到劉正風的身邊,喘息道:“團長,我回來了。”
劉正風見大胡子眼角隱隱有淚痕,知道大胡子家的情況恐怕不太妙。
“我們把其他的敵人都消滅了,有七八個小鬼子躲在屋子里不出來,大胡子,你。。。有事就去忙吧,這里交給我們處理。”
“不。”
大胡子斷然決絕了劉正風的建議:“我爹被他們殺死了,這個仇,我非報不可。”
說完,他對著前面的屋子猛烈的掃射一番。
劉正風設身處地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不再多言。
岳老三躲在不遠處的圍墻下面,叫道:“團長,我們給他來一炮,里面的小鬼子灰飛煙滅,一個都別想跑。”
劉正風眉頭緊皺,緩緩搖了搖頭:“不行,我們不能破壞老鄉的房子。”
“八路軍同志,你們炸,隨便炸,這個房子我不要了,我只想炸死小鬼子,炸死這些畜牲。。。”
院子的圍墻下面,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坐在地上,背靠著圍墻,肚子上泊泊流血,正在憤怒的大叫。
大胡子吃了一驚,叫道:“大有叔,你受傷了?”
那男子慘笑道:“來福,你也是八路軍,很好,你快點給你叔報仇,炸死這些狗娘養的,我一家人都被他們害死了,還要這房子干什么?”
“團長。。。”
大胡子看向劉正風,征求他的意見。
既然房子的主人都同意了,劉正風點了點頭。
“我來。”
大胡子馬上拔出手雷,一番操作,用力扔進前面的房子里。
“轟。。。”的一聲巨響,房子頓時炸塌了一角,里面傳來了日本兵的慘叫。
坐在地上的男子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咬牙切齒:“炸的好,炸死這些狗娘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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