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么?”大個子啞著嗓子直接問道。他的開門見山讓陸晚凝心情還算愉悅,如此干脆利落,省了讓她再白費口舌。
故而,她秉持著自己的微笑,也果斷地道出了此行目的:“說說吧,黃全是安排你來我店里搞破壞的?”
“哼,憑這幾個菜就想收買老子?我看你真是異想天開!”
看著他嘴上放狠話,眼睛卻一個勁兒地往飯菜上瞅,陸晚凝也不急,就慢慢地和他玩。順著他的意思,她繼續開口說道:
“在下聽聞江湖上一向重視‘忠義’二字,好漢既然只身一人還正大光明地來到我‘白金翰’,想必不會是那黃全店里的人,那么也就談不上‘忠’。剩下的一個‘義’字,催使人為之赴湯蹈火、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說著說著,陸晚凝拱手在前,朝虛空行了敬重的一個江湖禮,面色敬仰、語調欽佩地說,“著實讓在下肅然起敬。”
對于她的言語,大個子從不屑一顧到投入些許注意力,他聽著聽著,眼中流露出深有同感的贊許來,不由得多看了陸晚凝幾眼,且眼眼再閃不開目光。
是了,一個如花似玉容貌姣好的女子在面前談論理想與志向,還表現出同自己高度契合的三觀,任何一個男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受其吸引并萌生出柔然繞心的好感。大個子自然是不例外的。
他看向陸晚凝的眼神中仇恨少了大半,贊許添了不少。
而這時候,眼前人卻是話鋒一轉,冷不丁地來了句:“只是不知——”
不知什么?跟著她的腔調一同上揚,大個子的心也挑到了百尺竿頂,他聚精會神地等著陸晚凝接下來的話,只聽眼前的女子停頓了三個呼吸,才徐徐往下續接道:
“只是不知你掏心掏肺來結交的黃全黃老板,會不會體諒你如今困在柴房,還餓著肚子忍受無邊際的黑暗,甚至肩膀上的傷都無人去管。”
“呀,我這是在胡說什么,好漢見笑。”陸晚凝作出說錯話來的樣子,歉意的一笑,又改了話音道,“想必黃老板定是十分掛念好漢的,此時說不定也是食不下咽、寢不能寐。”
“畢竟黃老板可是‘鎮朔州’,威風赫赫,自個兒的兄弟被人關了起來,怎么能不心急如焚急忙趕來營救呢。”
她說的好似情真意切,但在她身后聽著的王俊卻是忍不住彎了嘴角,差點笑出聲來。
他不由得腹誹道,掌柜的,你可真高啊,這手挑撥離間使得那叫一個不著聲色,給那黃全和大個子脆弱無比的關系上捅過幾刀子,還要柔柔弱弱、體體貼貼地來顯一把什么叫“心思剔透”。
高,實在是高。他默默在心里給陸晚凝豎了一個大拇指。
至于同樣聽到這話的大個子,卻是不由得眸色一暗。他越是聽到陸晚凝的形容,就越覺得心里堵得慌。都說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雖說來的時候師出有名,是為兄弟黃老板平事,可他也知道自己不過就是個拋出來問路的小石子。
誰會在意他,誰會關心他。根本無人在意他,也自然不會有人去關心他。
便是今日他被陸晚凝給弄死了,也就是為身后謀得幾兩銀子的安撫錢。而那在黃全眼中,別說是毛毛雨了,幾乎就是不入眼的細枝末節。
心中樹立的高墻上已經有了裂紋,就等著暴風雨再猛烈一些,好徹徹底底地坍塌下去。
看著他眸色幾度變化,陸晚凝知道自己的話他都聽進去了,也都起了作用。于是她再次朝身后人揮手,示意可以進入下一個進城了。
這一環,她讓王俊上前去解開了好漢的五花大綁,還把麻繩直接扔出了柴房去,表明了自己給他松綁的決心。
將碗筷整齊地擺放到大個子的面前,陸晚凝一伸手,微微欠腰道:“先前失禮了,略備一些飯菜,還請好漢慢用。”
“放心,郎中已經在院里候著了,用過膳后便可請進來為好漢包扎處理傷患。”
聽到她的話,大個子的眼里猶豫更重,他的眼神震顫著,顯出十分的不敢置信。尤其是在聽到郎中的時候。愿意給他提供一口飯,也就罷了,好酒好菜的招待,已是開恩。而萬萬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姑娘甚至可以不計前嫌地替他找來大夫看傷。
要知道,昨日他還在鬧事挑釁,打砸了她店里許多財物,還放言進行了不客氣的威脅。
這得是何等的胸襟,才能如此宏廣的雅量!
感動得淚眼汪汪,但大個子沒有立刻表露出來。他那比李逵稍稍多了根神經的腦子里轉了一圈,想著再看看情況。然后俯下身去,抱起碗就狂吃特吃了起來。
左口一塊肉,右口一口白面饅頭,嗚嗚嗚,惹事被綁還能有如此待遇,吃進嘴里的美味飯菜觸動了他的味蕾,一直傳到了腦子里,活生生地把他淚腺都給說服了。
抬起頭來,大個子呆呆傻傻地望著陸晚凝,滿嘴里都是硬塞進去的飯菜還沒有咽下。他剛一開口,差點就噴了出去。
“哈哈,別急,你先吃。有話咱們吃完再說。”
事情發展正如陸晚凝所料,而她也沒有想到,勸降“敵方大將”竟然如此簡單。這會兒,這情況,使她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宋江:不外乎他走到哪里都有兄弟相助,實在是圣母瑪利亞一般的慈圣光輝,在普度世人一件上太過高效,三言兩語間就將矛盾給輕易化解了。
勾起嘴角,她知道,自己撬開大個子的嘴已經成功了大半。接下來就是如何問出有關黃全的所有有效信息,好規劃接下來的應付策略。
不過更加讓她出乎意料的是,恭恭敬敬跟在她身邊的王俊,倒是轉向大個子,嘿嘿一笑后自個兒就開口了:
“這位兄弟,不是我說,咱們這等人不就是拿人錢財的嗎。甭管是做賬房還是接外快,都免不了得和掌柜的、老板的打交道。這年頭,上哪兒去找像我們掌柜的這般人物啊?只怕是提著燈籠都照不見。”
“你何不就跟了我們掌柜的呢,往后咱們同屬白金翰,是吃的也可口、住的也舒坦,還有著三兩銀子的月錢拿,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