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再不情愿，這壺也得提。用陸晚凝的話來說就是：“特殊時期啟用特殊人才。”都什么時候了，個人情緒能不能先放在一邊？大橘為重懂不懂，要有大橘觀。
語重心長地教育完在場兩位男士，陸晚凝雙手撐在桌子上，擔著自己那嬌俏的小臉，眉眼間盡是運籌帷幄的領袖氣質。
被她這么一表現，剩下三人也不自覺地端正了態度，皆豎起耳朵，收聽著陸晚凝接下來的話語……
待到四個人商議完接下來的計劃，一天又過去了一般。門外有人敲門，扯著嗓子詢問“掌柜的，該用膳了，我讓廚子做好了，給您端上來？”聽聲音，是王俊在刷存在感。
話音還未落，陸晚凝便發覺，身邊的曲荷小臉一下子煞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緊張可怕的回憶。緊接著，又浮現出濃濃的怒火，就連能和傻子平起平坐的商陸都看出來了，扯著曲荷的衣袖問她怎么了。
眼珠一轉，陸晚凝猜測著，怕是她不在的時候，店里又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可還記著呢，這位王俊伙計，從一來到店里，就活躍得像個四處表演的猴子。
拒絕動物表演，可拒絕不了動物非要表演。
但凡把他扔峨眉山去，就能天天抽游客的大耳瓜子那種。
稍作思索，陸晚凝對門外喊了一聲：“暫時不需要，你先去忙吧。”
外頭還想再掙扎掙扎，但皆被陸晚凝搪塞了過去。她擺明了態度暫時不想見其他人，王俊見沒有縫可以插得進針，只好灰溜溜地先撤了回去。
待聽到他的腳步聲確實遠去了，陸晚凝伸手牽起曲荷，將后者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別怕，他已經滾蛋了。”
被她的措辭逗笑，曲荷重新溫和了眉眼。她反握住陸晚凝的手，深呼吸了兩次，將今早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聽完具體信息之后，陸晚凝才輕松下去的神色又開始嚴肅緊張。而看著她的幾次轉變，坐在一旁的慕容玥，心里那叫一個焦急。
他還記得大夫強調著，陸晚凝心血虧空，是勞神費力過度的結果。不由得被擔憂灌滿了心臟，慕容玥關切地勸著陸晚凝：“晚晚，事情要一件件的辦，別急。”
“嗯，你說的對。”順著慕容玥的話語，陸晚凝思索著繼續說道，“當務之急還是先處理了黃全的事情。咱們現下已經掌握了他的黑賬目，以及庫房情況。就是和官員的不正當往來也留有了許多證據，到時候對峙公堂，不怕他不認賬。”
“只是還有一點……”陸晚凝不禁浮現幾分猶豫。
她抬頭看向慕容玥，兩個人無聲地對視，那眸子里滾動的意思，被慕容玥盡數看在了眼里。
他沉著淡定地回應道：“你是在擔心，怕官官相護，公堂上爭論一番，也無法將鎮朔州全全扳倒，對嗎？”
“只怕是整個朔州城都被他絲絲縷縷地牽扯在了一起，硬得像堵墻，要活一起活，要死也拉著整條船墊背。更不用說，那位所謂知州，可是黃全的親大舅哥呢。”
正如她所說，證據是充足的，罪名也完全成立。但最為現實的問題就是，黃全背后所牽扯的勢力實在太多太雜，而且還有著知州這樣一個強壯的保護傘，幾乎是無可撼動的。
這是一個讓人心寒失望的現實，卻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不由得嘆了口氣，陸晚凝陷入了沉默，連帶著慕容玥、曲荷和商陸，也都默不作聲了起來。
令人惱怒的寂靜在房間里彌漫，可無可奈何的無力感又如同陰云一般籠罩在幾人的心田。
一直到最憋不住氣的商陸猛地一拍桌子，惡狠狠地說道：“小爺我今晚就再去一趟黃府，掌柜的，你那袋子借我一用——把那勞什子鎮朔州套袋子里，拖出去，打一頓，保管打得他豬頭一個、爹媽都認不出來，最好斷胳膊斷腿，讓他爬著去公堂……”
說著說著，光是語言都無法表達他內心的憤怒了，商陸整個人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手舞足蹈地又揮拳頭又踢腿，活像是那鎮朔州就在他的眼前，正在接受著他的痛打。
聽著他的話，包括陸晚凝在內的幾個人一時間露出來輕松的微笑，他們知道，商陸的話是不顯示的，可還是不由自主地被這少年意氣所感染。
哪怕只是想想，也覺得大快人心。
彎了彎嘴角，陸晚凝對商陸說道：“你先攢著力氣，到時候塵埃落定了，有你施展的時候。”
“但是眼下，還得按兵不動，要謹慎些才是。”
贊同地點著頭，慕容玥也搭腔道：“其實我們都想得太悲觀了。晚晚，鎮朔州此事并非沒有破局之法。”
只是，慕容玥眉間浮上一片陰云，他想到了一個途徑，一個依著本心他并不想去嘗試的途徑。
抬眸與他四目相對，陸晚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而旁邊的商陸，剛剛義憤填膺的脾氣還沒有完全下去，這會兒看著他們兩個眉來眼去地腦電波交流，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急得一個腦子劈成兩半都不夠用。
“嘿，你們這又暗戳戳地商量什么嘞，就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嗎？”
“能啊。”慕容玥果斷地應了一聲，他轉頭看向商陸，盡力將自己的語氣調整成局外人似的輕松與淡漠，“小陸子，你知不知道，我朝官員什么品級才有資格給皇帝直接上折子？”
“那我哪兒知道啊。”商陸蹙著眉頭十分不爽地應承。他心道，自己可是家族單傳，五代嫡孫，門派的親傳內門弟子，那可是從內到外純純的老|江湖。
江湖和朝堂，完全不同的兩個體系，要他知道官員品級和職權范圍的事情？怎么不問問他各大門派的勢力劃分和秘密功法問題？
這擺明了專業不對口嘛。
瞅著他一臉的憋屈和委屈，旁聽了許久的曲荷倒是開口替他解了圍：“慕容公子不必為難他。其實幾品官什么的，并不重要。以我看來，京中武將外調，駐扎之地事無巨細，皆可呈報給當今圣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