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風起明末 > 第一百五十四章:明朗
  起初興安城外闖軍雖然聲勢浩大,但卻是一直沒有攻城。

  城中的糧草也還算充足,沒有出現太多缺衣短食的情況,所以興安城內也一直沒有出現太大的騷亂。

  興安城中那些協防的民壯們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后,也逐漸的開始適應這樣的情況。

  不過隨著圍城的持續,周邊城鎮陷落的消息不斷傳來。

  洵陽陷落……

  平利陷落……

  紫陽陷落……

  周邊城鎮消息本就難以隱瞞,城內又有別用有心之人推波助瀾,因此城中眾人皆是人心惶惶。

  而原本平靜下里的協防民壯以及軍士們也是心有戚戚,憂心仲仲。

  陳望站立在東城的城樓之上,遠望著東面連綿起伏的闖軍大營。

  現在已經是四月二十六日,闖軍的圍城已經快要持續兩個月的時間了。

  闖軍的人數一日比一日壯大,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資被車馬運送入闖軍的大營之中。

  闖軍派去漢陰的騎兵也陸續輾轉回來。

  不過根據城上負責的觀測的衛兵稟報,從漢陰方向返回的騎兵要比去往漢陰的騎兵少很多。

  粗略估算起碼有四千余騎滯留在石泉和漢陰兩地。

  而從漢陰方向的夜不收回報,那些滯留在兩地的闖軍騎兵占據了一些要道,在山嶺險要地帶安營扎寨。

  那些被攻破的城鎮里面的鄉民都被他們裹挾,老弱婦孺被遺棄在城池之外,青壯男丁則是被帶走入營充作饑兵。

  石泉和漢陰兩城無兵可調,整個漢中府現在唯一可以調動的兵力只剩下周遇懋麾下的游兵營,還有四千余名漢中衛軍,統共不過五千余人。

  但衛軍不堪戰,并沒有萬全的把握可以盡數拔除闖軍騎兵占據的那些地方。

  陳望面色陰沉,如果進程不改變,高迎祥將會在五月的時候重新轉入勛陽。

  但是眼下高迎祥卻并沒有半點拔營的舉動,城外的闖軍已經將周邊的樹林都砍伐一空。

  闖軍營地日夜不息,正在不斷的制作著攻城所用的器械。

  種種跡象全都表明了一件事——闖軍預備攻城!

  闖軍沒有絲毫的想要隱瞞攻城的消息,守衛在興安城墻之上的一眾軍兵將城外闖軍的動向看的一清二楚。

  大量的長梯和壕橋從闖軍營地之中被抬出,甚至出現了攻城所用的器械,陳望在城樓之上看到了數架大型的云梯,還有不少的填壕車。

  填壕車是以豎直的橋板作為防御,所以人員在推進填壕車時可以避免遭到矢石的攻擊。

  填壕車內載有石、土一到壕邊,便將土石投入壕中。

  闖軍如今擁有大量的壕橋和填壕車,有這兩種攻城器械,闖軍可以花費更小的代價就越過城外的壕溝和護城河。

  明末之時的前中期被流寇攻陷的城池很少。

  這其中最大的問題其實是時間的問題。

  流寇在前,官兵在后,作為流寇,他們很少能夠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的時間。

  大型的攻城器械行動緩慢,就算是用牛馬等牲畜拖拽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此流寇在攻城之時,多是只能用普通的長梯或是挖掘地道,采用蟻附攻城這樣簡陋的手段。

  但是現在高迎祥并不缺乏時間。

  盧象升因為之前的軍事上的失敗退守漢江沿岸,停下了追擊。

  河南在三月之時,爆發了大范圍的饑荒。

  不說普通的百姓,就是軍隊都只能得到極少的糧草。

  祖寬和李重鎮麾下的統領的數千營兵都是騎兵,不僅人要吃飯,馬也要吃草。

  河南大旱,糧草短缺,遼東軍中已經出現了鬧響的情況。

  在經過協商之后,祖寬、李重鎮等人率領的遼東鐵騎被調往了陜西省內。

  一來是因為關中的地勢開闊便于騎兵行動,二則是減輕糧草供應的壓力。

  這些消息根本不是秘密,很多明軍從下到上已經是爛的差不多了。

  高迎祥之所以能夠帶領著麾下的軍隊多次躲開圍剿的大軍,其實除了其敏銳的嗅覺之外,還有部分明軍的通風報信。

  一些明軍不僅僅殺良冒功,甚至還和流寇相互做著生意。

  傳遞情報這些都是小兒科的事情,買賣軍功,收錢放路之類的事情他們都能夠做得出來。

  歷史上楊嗣昌上任兵部尚書,提出了“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之策,以消滅李自成、張獻忠等人領導的農民軍。

  說實話楊嗣昌提出的方略如果各路明軍皆是齊心竭力,恐怕李自成和張獻忠等部真的要被盡數消滅圍殲。

  但是張獻忠、李自成多次用金錢開路,并利用明軍內部的矛盾,最終還是沖破了楊嗣昌設下的包圍網。

  這樣的情況不僅僅出現在內地,在遼東,在宣大,在大同這些等地方,很多的邊軍將領也有著自己的生意。

  他們生意的對象不是流寇,而是北虜和建奴……

  在明末之時,有無數的仁人志士,無數的英雄豪杰挺身而出,想要挽救國家。

  但是在他們的身后,卻有很多人不僅不予幫助,反而是不斷的阻擾。

  如今闖軍并不缺乏時間,他們攻破的三城,還有原本的軍中就有很多的工匠。

  明時實行“匠戶制”,工匠的全家老幼都要參加生產,而且世代相繼。

  闖軍如今有數十萬人,在這數十萬人之中的匠戶并不在少數,大型的攻城器械自然有人會制作。

  不僅如此,兵刃、火器、盔甲甚至于連火炮都有人會制作。

  只是闖軍并沒有一個穩定的地方,可以讓他們安心制作這些東西。

  陳望目視著熱火朝天的闖軍營地,這段時間他是眼看著闖軍的攻城營地逐漸的變大,器械物資不斷的變多。

  “嘿!”

  “嚯!”

  “沖!”

  城外闖軍營外,數以萬計的闖軍饑兵正在緊鑼密鼓的操練著。

  經過了十余天的操練,城外的闖軍饑兵已經開始有了隊形,無論是行進還是撤退看起來都頗有章法的模樣,比起十余天之前的混亂要好的多。

  那些從四面八方被闖軍裹挾入營的鄉民都在這段時間被武裝了起來。

  闖軍派遣老卒帶領著這些人,整日整日的在營地中和營地之外操練軍陣。

  這段時間,城中的氣氛也因為闖軍的動作而再一次的緊張了起來。

  流寇將要攻城的消息在短時間內便傳遍了全城,這樣的消息根本不可能瞞住。

  現在興安城內上上下下盡皆是高度戒備,隨時準備防備著闖軍的進攻。

  很多人對于興安城的前景并不看好,悲觀的氣息正在城內蔓延。

  不過對著這一切,陳望并沒有放在心上。

  原因很簡單,只要擋下了流寇第一波的攻勢之后,士氣將會重新回升。

  而且闖軍雖然確實是想要攻城,但是闖軍卻并非是真的打算攻下興安城……

  這十余天里,陳望一直都在觀察著城外的闖軍。

  高迎祥練兵的辦法是最為普通的練兵,隊列,方陣,長槍。

  很多人以為隊列這些東西是在近代之后才有的東西,古代的軍隊根本就沒有隊列的訓練。

  但這其實是錯誤的認知,中國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開始應用戰陣,軍隊無論是行進還是撤退,進攻還是防守都是排列著一定的隊形。

  而在行軍的時候,軍隊的隊形也是有著嚴格的要求,而不是一窩蜂,亂糟糟的行進。

  高迎祥毫不掩飾攻城的意圖,同時又在城外不斷的訓練饑兵,準備著攻城。

  闖軍如果傾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那么他們絕對能夠攻下興安城。

  但是要付出的代價和得到的回報完全是不成正比的。

  高迎祥計劃的攻城,并非是為了要攻下興安,而是為了另一項目的——練兵。

  戰場永遠是最好的練兵場,能夠從尸山血海之中活下來的人絕非等閑之輩,無論他用的何種手段。

  對于流寇來說,最不缺乏的就是人力。

  這些被裹挾的饑兵將會是攻城的主力。

  對于流寇來說,孱弱的饑兵只是消耗口糧的廢物。

  只有經歷了火與劍的洗禮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真正的加入他們的隊伍之中。

  很殘酷,但是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

  這并非是高迎祥心狠手辣,心腸歹毒。

  而是因為高迎祥并沒有太多其他的選擇。

  陳望可以采用戚繼光的選兵法,一個個去慢慢的挑選,然后有計劃的練兵。

  但是高迎祥卻不能采用戚繼光的選兵法。

  因為沒有多少的人會自愿加入他的部隊,他們是流寇,他們是叛軍,官兵就在其后窮追不舍。

  陳望雙目微瞇,興安城易守難攻,他感覺高迎祥在歷史上應當也沒有攻陷興安城,也是拿著興安作為練兵的場所。

  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了陳望的思索。

  一名身穿著罩甲的親衛,半跪于地,恭敬的稟報著。

  “將軍,沙盤按照要求已經完成了擴大,隨時可以查驗。”

  陳望點了點頭,他沒有再繼續觀察城外的闖軍營地。

  闖軍的營地相隔的太遠,很多東西都看不太清楚,他也只能是看個大概。

  “是時候把望遠鏡弄出來了。”

  陳望一邊想著,一邊轉身徑直向著城樓的方向走去。

  城樓的一層被陳望當作自己的指揮室。

  闖軍并沒有重型火炮,也沒有任何的投石器,不需要擔心城樓被擊潰和塌陷,城樓自然就是一段城墻上最為安全的地方,而且視野也是最好的。

  放置在城樓之中的沙盤如今規模被再度擴大,這是陳望提出的要求。

  這一次沙盤囊括的地方增加了陜西省的西安府、慶陽府、延安府、還有河南省的河南府,四個府的地域。

  沙盤之上用紅黑兩色的旌旗來表明著明軍和流寇,情況局勢一目了然。

  陳望走至近前,目光從沙盤之上緩緩掃過。

  這段時間陳望其實一直被一個問題所困擾著。

  高迎祥一貫以來都是一個謹慎的人,尤其是在漢中陷入重圍險些身死之后,高迎祥更是越發的謹慎。

  但是他卻在崇禎九年的七月,冒著巨大的風險從漢中府,走棧道北上進往西安府。

  高迎祥能做出這樣的的行為并不符合他一貫的行為準則,也不符合邏輯。

  但高迎祥就是這樣做了,既然他這樣做了,那么這其中必然有他的道理。

  說實話,陳望冥思苦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但是看著眼前的沙盤,當局勢脈絡清晰的呈現在陳望的眼前之后,陳望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在沙盤之上,在勛陽、襄陽地帶,盧象升已經堵住了高迎祥的去路。

  高迎祥現在實際上是被困在興安、勛陽之地。

  在西安府的東南部商洛地區,還有東部地帶,以及慶陽府的東南部,延安府的東南部都有著不少的黑旗。

  每一支黑旗代表的自然是一股流寇勢力,如今在陜西省內大的流寇勢力自從惠登相覆滅之后,只剩下了李自成一支。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小的流寇勢力散布在陜西省的各處。

  延安府的位置插著四五面稍大一些的黑旗,在其之后西面和北面各有數面紅旗,對其呈包圍之勢。

  延安府位置的那四五面黑旗之中有一面黑旗最為矚目,旗上用白字寫了一個大大的“李”字。

  這面旗幟代表的自然是如今仍然在陜西省北部的李自成。

  闖軍只是封鎖了興安城的東西兩面,所以陳望還是能夠收到來自外界的信息。

  李自成在遭受挫折之后,卻又取得了兩次勝利,成功突破了封鎖,現在已經是逃到了延安府內。

  李自成已經到達了他的家鄉米脂縣,駐兵于馬鞍山上。

  李自成到達米脂的時間要比原本的時空中更早一些,追擊的官兵明顯沒有反應過來。

  陜西省內大部分的官兵如今都集中在西安府北面的延安府,還有東部黃河一帶。

  而西安府的內部卻是防務空虛,只剩下了一面孤零零的紅旗。

  ……

  《明史·列傳·卷一百九十七》

  復西掠米脂,呼知縣邊大綬,曰:“此吾故鄉也,勿虐我父老。”

  遺之金,令修文廟。

  將襲榆林,河水驟長,賊淹死甚眾,乃改道,從韓城而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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