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樓的守衛們動作很快，包括梁國侍衛在內，所有梁人全部被帶走。
頓時，周圍響起一陣喝彩。
方林沒有理會這些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對許衛道：“柳大家受驚了，你先帶她回房，后續的事情交給我，只管放心。”
“牧之，多謝。”許衛認真對方林施了一禮。
方林笑著搖頭：“客氣什么，莫說咱們的交情，這種事情，便是陌生人，我亦會出手。”
許衛點了點頭，知道柳大家驚魂未定，也不多話，當即帶著她回房，好生安慰去了。
“諸位，都散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繼續吃酒。”方林又對周圍眾人道，往原先的廂房走去。
在他看來，這確實是小事，難得今天忙里偷閑，不能被掃了興致，對鄭秋雨他們招了招手，“秋雨兄，子樂，溫章，都別愣著啊，來，咱們也繼續，先讓那些梁人在奉天司監牢待著，明日再去處理。”
聽他說話，方鴻兩兄弟最是自覺，當即便嘿笑著回了廂房。
在他們眼里，這都是小場面了，聽云姝說，牧之上次還在東宮強行將世子殿下拘到奉天司去關了幾天，照樣啥事沒有，還被封子爵，進內閣……區區使臣，又算得了什么。
而鄭秋雨他們，說實話，方才真的被方林的威勢震懾住了，此刻見他又恢復了往常，心頭一松，笑著點頭。
“行，聽你的。”
只是在回去途中，在眾人艷羨且尊崇的目光下，他們的腰漸漸挺得筆直。
能結識這樣一位神通廣大的好友，此次進京殿試，便是名落孫山，亦來得值了！
他們不得不再次慶幸，那晚一時意氣，決定留下與方林共同進退，當真是這輩子最正確的一個選擇了。
廂房內。
剛坐下來，舉杯呷了一口酒，門被敲響。
“方，方大人……下官求見。”
這是劉榮的聲音。
得益于這些天在情報院日夜不綴的調查，方林現在對朝廷的各個官員不能說熟悉，那簡直是了如指掌。
方才在外面一眼望去，那些個躲躲閃閃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他全都認得。
而這劉榮雖然只是個小小主事，但現場就只有他一個禮部官員，故而剛才方林便點了他的名，讓他上前。
方林抬手，示意正唱著甜美小曲兒的姑娘們先停下，開口道：“進來吧。”
隨后，劉榮便有些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
“劉主事還有何事？”方林詢問。
“方大人，下官想征詢大人意見……”劉榮躬身行禮，試探著詢問道，“方才之事，下官是否要立即稟報上級？還是……等到明日再說？”
“嗯？”方林聞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稟不稟報，何時稟報，乃是你的事情，何需問我。”
這便是官場中人……逮著個機會，便示好來了。
….事實上，隨著身份地位的陡然提升，這些天，類似的這種示好，他已經遇上好多次了。
劉主事到底還是官職小了些，不常干這種事情，見方林一下子便看穿了自己的意圖，有些尷尬，道：“畢竟涉及到了大人，下官，下官便不敢擅自做主……”
見他表情愈發局促，且當他不是裝的，方林倒也沒有為難，詢問道：“禮部接待使臣，各種應對處置，是個什么章程，本座也不是很清楚……你且先說說，若是沒有我，接下來，禮部是如何應對？”
“牧之，劉主事乃是與我相熟之人，便不要讓他站著說話了，劉主事，坐下說。”一旁，方鴻忽然插話。
劉主事聞言，頗為感激地望了一眼方鴻，搖頭道：“謝過方主任，下官站著就行。”
方……主任？！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謂，方林一時間有些恍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頭子似乎成立了一個專門管理書院的教育署，巧立名目，將方鴻和方龍兩兄弟都弄了進去，俱是從九品的芝麻官。
這才幾天，都做到什么主任了？
話說回來，這主任……是個幾品官？
老頭子真是惡趣味！
他表情有些古怪，不過也明白了為何方鴻會與這劉主事認識。
不管怎樣，只要禮部還在，所有涉及到教育之事，便永遠也繞不開禮部，教育署跟禮部打交道，這太正常不過，而方鴻與這劉主事認識，也就理所應當了。
不過，從方才的情況看，他們應該僅是認識，至于相熟，想來是方鴻故意這般說的。
方鴻這家伙，借勢確實是一把好手。
今日之后，他再與這劉主事相見，毫無疑問會被熱情相待。
“原來還是個熟人，早說啊。”
方鴻是自家兄弟，方林自然愿意給他助力，面色緩和了不少，示意道，“坐下說話。”
“謝大人。”劉主事果然再度感激地看了一眼方鴻，小心翼翼坐了下來，恭聲道：“大人有所不知，以往若是無特殊事宜，他國使臣到訪，便是朝廷大事，我禮部接待，歷來都是慎之又慎，一旦使臣出了問題，便要立即上稟，由尚書大人決斷。”
“而蕭，蕭尚書出事后，禮部便一直沒有尚書，一切事宜皆由左右侍郎兩位大人共同定奪，此番各國使臣到訪，兩位侍郎畢竟不是尚書，便更加小心謹慎了幾分，讓我等一定要好好看著，使臣們但有所求，只要不是太過分，都要盡力滿足……這便是使臣們肆無忌憚的原因。”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道，“坦白說，這些使臣仗著身份，在京都橫行霸道，莫說普通百姓了，便是對待我等，亦是頤指氣使，動輒呵斥，只是無奈上頭有令，我等只能忍氣吞聲……且眼下邊境與恒國生了戰事，兩位侍郎更是謹慎，以防再生枝節，又與另外鄰國交惡……甚至私下與我等直言，只要使臣們不鬧出人命，怎么都好。”
….“啪！”
方林忍不住拍了桌子，怒道：“這哪是使臣，這他娘是來了一群大爺！”
“知道的，知道他們是各國使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皇親貴胃呢，不對，我大周便是皇親貴胃，亦要恪守律法，哪里會像這般目無法紀！”
“你們禮部的那兩個侍郎真是……明日上朝，我定要好好跟他們說道說道！”
“是……”劉主事點頭道，“這便是下官斗膽前來打擾大人的原因，若現在將方才之事上稟，不管禮部還是使臣那邊，恐怕都要生亂……若是鬧大了，恐對大人不利。”
“不如拖到明天，給大人爭取一些時間，先發制人。”
找個由頭邀功示好便邀功示好，說得這么冠冕堂皇，真當老子是傳聞中好運上位的愣頭青了？
今晚這么大的事情，又是在探花樓這種地方，消息流傳之快，是你不上報就能瞞住的？
方林看了他一眼，也不戳破，點頭道：“你的心意，本座領了。”
“你自去稟告便是，本座不嫌事大，事小了，本座還不樂意呢。”
方林如是說道，讓對面的劉主事聞言一愣。
這便是層次不同了，劉主事考慮的是朝堂爭斗，而方林考慮的則是借機將事情鬧大，干脆將那些使臣全都收拾一番，讓周圍鄰國們也知道知道，大周現在的強硬態度。
別以為還跟以前一樣求著你們友好相處，拿著雞毛當令箭。
你們自行掂量，若是為這種小事便交惡，那么交惡便是。
自己想想交惡的后果。
示好效果遠不如預期，可謂一無所獲，劉主事帶著遺憾，告辭離去了。
廂房內的酒席還在繼續。
經此一事后，眾人談論的話題，也就從風花雪月，轉移到了邊境與鄰國這個方面，正好方林也在，士子們終于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尤其是方鴻，他現在時常跟在八賢王身邊，知道了不少事情，故眼下對于使臣的態度，很是不解。
忍痛，將姑娘們先支了出去，屋子里都沒有外人，他詢問道：“牧之，據我所知，周邊這些鄰國當中，都存在著大大小小的萬妖山，且面對萬妖山，他們并不像我大周這般輕松，時常出使大周，向我大周求援……為何，他們求援態度會是這般？”
“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乃是過來求人的，而不是我大周求他們，為何他們敢這般放肆？”
“萬妖山的事，你都知道了？”方林先是一愣，暗道老頭子對方鴻可以啊，這都跟他說了。
再看了一眼其他人，發現他們雖表情有異，但并無多少驚訝，方林便知道，方鴻這小子應該是忍不住將萬妖山的秘密告知了他們。
這倒是問題不大，萬妖山的秘密，其實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
事實上，老皇帝的保護其實有些過了，萬妖山也就在大周算是神秘，在周邊鄰國，基本稍微有些權勢的，都知道萬妖山其實便是恒國用于侵蝕周邊各國的工具。
….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了，乃是陽謀。
眼下，既然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方林便也就沒有瞞著，開口道：“既然你們都知道萬妖山的情況，其實應該很好理解。”
“在恒國勢力輻散范圍內，也就大周因為要穩住這片區域的局勢，以免小國們全都扛不住壓力，向恒俯首，最終將我大周孤立，無奈之下，我大周不愿意也得愿意分出一些力量，去馳援這些小國，幫助他們抵擋萬妖山。”
“這便是這些使臣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像是求人，反倒好像是我大周在求他們一樣的真正原因，因為確實，從某種意義上講，以往，還真是我大周求著他們接受我們的援助，求著他們不要倒向恒國。”
“原來如此……”在場的大多都是將來要混跡官場的士子，沒有哪個傻子，聽得方林一解釋，終于明白過來，為何使臣會是這般完全不合理的求人態度了。
“恒國真是一顆毒瘤……以前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禍亂世間的竟然不是妖，而是人！讓人聞之色變的萬妖山，竟然是恒國侵略各國的工具！”溫章很是年輕，聞言義憤填膺道，“多少生靈涂炭，多少家破人亡……恒國該死！”
鄭秋雨則還是皺眉，開口道：“可是，不管怎么說，都是我大周在援助他們，說求便有些過了吧？畢竟他們的君王肯定也不想投恒，由至高無上的君王變成他國之臣。”
“秋雨兄說到了點子上，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但他們就是拿著我大周的這個軟肋，好處照單全收，態度還好不到哪里去，偏生我大周也不能僅因為他們的態度，便當真放任不管，任由他們轉投恒國……”
方林點頭，語氣森然道，“那些趴在大周身上吸血的小國，我想到便是滿肚子火氣，想要日后給他們一些教訓……今日也是巧了，撞見了使臣，起了沖突，索性便借此機會，將事情鬧大，給這些使臣們一個教訓的原因，先收些利息。”
“大周是時候改變態度了，得讓他們好好清醒一下了，又要我大周將士替他們沖鋒陷陣，又在我大周頤指氣使，囂張跋扈，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牧之啊，我也不太懂朝廷大事，但是我知道一點……”豐子樂忽然插嘴，斟酌道，“我家酒樓，我若是想要換個菜式，或者做出一些改變，都要征詢一下我爹的意見……大周改變態度，這么大的事，你是否應該先稟報一下上面再行事？”
他這是好意，委婉的提醒，方林自然明白，笑著看了他一眼道：“放心，這種事情，我當然不會自作主張。”
“其他的，涉及朝堂機密，我不便多說，你們只管看著便是。”
“好，那我們便期待牧之你接下來大展神威！”鄭秋雨有些激動道。
“不是我，而是大周。”方林笑著搖頭，“等著吧，接下來的大周，會生出一些變化，做好準備，否則可能要驚掉下巴。”
“可是有什么內幕消息？”眾人驚訝，紛紛猜測。
“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可說。”方林攤了攤手，哈哈大笑。
跟這些好友們在一起，確實要比在老皇帝跟前舒心多了。
他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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