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與這天臨城主剛接觸了一會兒，還沒開始聊正事，方林便已經大大松了一口氣。
不管接下來談得如何，至少是可以談的，只這一點，便是極大的利好消息。
只要鬼潮不是群龍無首，無序擴張，大周朝野上下最擔心的鬼潮鬼患，眾人想象中萬鬼肆虐的那般場景，便基本可以宣告解除了。
當然，迫在眉睫的鬼潮之患是問題不大了，可是從這天臨城主口中道出的辛秘，卻又讓方林心情沉重了起來。
相比起古妖出世，鬼潮真的只是小事。
而事情真的要比想象得還要嚴重，不僅僅是一個兩個古妖出世，聽這天臨城主的意思，當年的那尊仙，似乎鎮封了無數古妖。
若是這些古妖全部復蘇，那就麻煩大了！
而且，這天臨城主可沒有說只有中土才有這些被鎮封的古妖，東南西北四域同樣有！
中土人族那般強盛，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北域也復蘇那么一兩個……那樂子可就大了！
這般看來，楚晉想要統一北域，在短時間造出一個強大的王朝，以面對即將復蘇的古妖，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方林們心自問，若不是生在了大周，且系統似乎與大周國運綁定，知曉真相后，他恐怕也會支持楚晉的做法。
“古妖出世，不僅對人族有威脅，對鬼魅也是一樣威脅極大，可以說，這整個世界的格局，都即將因為古妖出世而出現極大改變。”
“不僅中土，大家的日子都要不好過了……此番過來北域，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拖延一些時日罷了。”天臨城主如是感慨道。
他見方林有些失神，知道他內心震撼，很是理解，主動道：“是以，我等此次前來北域，確實是當了逃兵不假，可也希望能與你北域人族聯手……畢竟四域的古妖要遠遜色于中土古妖，若你北域人族與我等聯手，精誠合作，倒也不是不能與之相抗。”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皺眉道：“可惜，進入北域后，通過各種渠道，發現你北域的局勢確實有些復雜……究竟與哪一國合作，如何合作……我等也尚未拿定主意，故才有了我這次前來一探。”
“方指揮使既然代表了周國朝廷，亦有合作之意，不妨先談談你們周國的想法。”
對面，方林點了點頭，深了一口氣，苦笑道：“我本以為，這次最大的危機便是這鬼潮本身，沒想到，鬼潮不僅不是危機，反而是機緣，而真正的危機，竟是如此駭人聽聞……抱歉，信息量太大，方才有些失態，城主見笑了。”
天臨城主擺手，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方林繼續道：“至于合作抗妖，此法可行，我大周十分樂意且帶有極大誠意與貴方合作。”
“不，方指揮使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天臨城主搖頭道，目光注視著方林，“我的意思是，這北域四大強國，楚晉恒三國還是聯盟……方指揮使給我一個理由，我等為何要與你周國合作？”
“簡單直接，正合我意。”方林笑著點頭，沉吟道，“這么說吧，楚晉恒三國，貌合神離，恒且不去談他，已然被楚晉盯上了，自顧不暇，楚晉兩國乃是北域霸主不假，可這兩國行事之霸道，北域世人皆知，我想貴方亦已知曉。”
“至于我大周，誠然，我大周國力與三國相比稍弱……”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試探道，“可在貴方看來，這點國力差距，想來不算什么，若貴方與我大周聯手，我方實力絕對能一舉超越三國，統一北域。”
天臨城主笑著擺手道：“方指揮使也莫要太過高估我等，若真像你說得那般強大，我等也就不必如喪家之犬般從中土逃至北域了。”
他想了想，主動道，“也罷，我可以明確告訴方指揮使你，我等首領乃是一尊偽圣，也只有這一尊偽圣，莫要對我等太過高估。”
原來只是偽圣……方林有些失望，而后又有些欣喜。
這其實是好事，偽圣正好，若是真圣，大周還真有些夠不上。
另外，一尊偽圣，帶著一股龐大鬼潮，這樣的實力跟大周合作，自然助力極大，可若是跟楚晉合作，雖然同樣是極大助力，卻是有些不夠看了，畢竟楚晉他們各有一尊真圣，甚至就連恒帝，亦是一尊真圣。
方林笑著說道：“城主莫要妄自菲薄，在下自然知道一尊鬼圣的恐怖，別的不說，鬼域一開，敵國不論有多少兵馬，全都是白給，堪稱戰場大殺器。”
“鬼圣的鬼域，恐怕能覆蓋整整一州之地吧？哪怕在戰力上與我人族真圣還存在不小的差距，但要論戰爭的殺傷力，哪怕是偽圣，鬼圣也要遠超真圣！”
天臨城主聞言露出滿意之色，卻還是擺手道：“方指揮使過獎了，還是繼續說正事吧。”
“其實已經不必多說了。”方林笑了起來，“城主顯然明白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否則以城主的實力，只要不入京都，在我大周境內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怕是早已過境，去楚晉恒三國找人接洽了。”
“若在下猜得沒錯的話，貴方應該早已選擇了我大周，至少在楚晉恒周四國之中，我大周應該是貴方的首選合作對象。”
試探到了鬼潮首領的實力后，方林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對方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在楚晉恒三尊真圣面前，偽圣終究要低人一等，與其上趕著去求合作，甚至求收留，還不如選擇大周這種實力稍弱，但有一定潛力的盟友來得合算。
再說了，對于天臨城主這種級別的強者而言，距離根本不是問題，他之所先來銅門府，而不是楚晉恒三國，其實早已說明了問題。
天臨城主聞言一愣，哈哈大笑道：“方指揮使這般年輕便能擔此大任，果然不是一般人。”
“也罷，既然都是明眼人，那便不繞彎子了。”他面色變得鄭重道，“不錯，我等進入北域后，通過多方調查與權衡，楚晉恒周四國之中，確實更屬意與你周國合作。”
“一來便是如你所言，因為你周國眼下的處境，雪中送炭，自然遠比錦上添花來得值當，二來則是面對恒國最近一段時日的打壓，你周國可謂進退有據，應對得當，我家首領頗為屬意。”
“但屬意歸屬意，是否能真正合作，還要看你周國的誠意如何……若只是將我等當成你周國在北域破局的工具，那便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這個城主盡管放心，合作自然是互惠互利，我大周亦是誠心與貴方合作。”方林當即道，“只是，坦白講，合作初期肯定還是我大周借助貴方的力量更多一些，這是大實話，也是沒辦法的事，城主也知道我大周眼下的處境，想要破局，并非易事。”
“可也正是因為事情難辦，我大周才更加珍惜與看重貴方這個盟友。”
“方指揮使，既然話已經說開了，便莫要說這些虛的。”天臨城主有些不滿地搖了搖頭，開口道，“這么說吧，若真談成了合作，助力你大周是肯定的，但我家首領的意思是，互惠互利，不能白幫，大周打下的疆域，要分出一半給我等。”
就這？
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
方林心中暗笑，沒想到還真上了老頭子的話，當真可以用別人的疆域當成支付價碼！
也難怪鬼潮首領屬意與大周合作，這般條件，也就只有本就弱小的大周能答應，換了楚晉，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對方還不是一尊真圣，只是偽圣，楚晉兩個真圣皇帝，絕對不會答應這種條件。
至于恒，以恒現在的處境，說不定也能答應，不過鬼潮終究只是外來者，而且剛來，并不知曉恒此時的真實處境，仍將恒算在了三國聯盟之中，并未考慮恒。
當然，心里答應歸答應，但表明上，方林自然不能那般痛快，猶豫道：“直接要分出一半疆域，是不是有些過了……”
他同時也有些疑惑道：“冒昧問一句，鬼魅不是可以任意附在事物上么？為何需要這么龐大的疆域？”
“看來，北域確實是人族的天下，并沒有什么成氣候的鬼魅，更沒有冥國存在。”天臨城主感慨道，“也是，冥國就連在中土都不常見，更不用說北域了。”
“冥國？”方林驚異。
天臨城主解釋道：“是的，我等鬼魅自然不似活生生的人那般需要土地，但這并不代表我等鬼魅不能建國。”
“方指揮使盡管放心，我等鬼魅建立冥國，凝聚得是香火，與你人族國運并不互通，并無競爭。”
“一旦冥國建立，天地感應，將有大量純正陰力匯聚，還有無盡香火凝聚，鬼魅身處其中，可以恢復因陰力侵蝕而逐漸喪失的神志與理智，變相延長壽命，對我等鬼魅好處極大！”
“原來如此！”方林聞言恍然，點頭道，“這倒是好事，對鬼魅而言，陰氣確實是柄雙刃劍，若是建立冥國能有這般效果，我大周樂見其成。”
“至于一半疆域，此事方某確實做不了主，還得回去請示陛下。”
天臨城主點頭道：“這是自然，我便留在這銅門府等待方指揮使回信便是。”
“好，那方某盡快趕回來。”方林點頭，想到鬼潮即將抵達，再度開口道，“至于鬼潮，能否……”
他還沒有說完，便被天臨城主打斷：“方指揮使放心，鬼潮哪怕過來，也一定會止步于各州府外城之外。”
他解釋道：“我等本想著先讓鬼潮止步，不入周國，但這般行事委實太過明顯，也極易被楚晉恒三國察覺異常，反倒壞事……便在野外做做樣子可行？”
“再好不過！”方林滿意點頭，安排道：“那行，那就有勞長風兄帶我即刻返京了，鴻志你與婆婆和戎晉兄一起，好生安頓城主，千萬莫要怠慢。”
“是！”
“公子放心。”
“你盡管放心返京就是。”方鴻點頭道。
方林點了點頭，沒有片刻耽擱，當即便讓長風化作原形，快速往京都飛去。
這次的事情可謂是出乎意料的順利，雖然一切看上去都在情理之中，但他還是有些拿不準，得回去跟老皇帝商量一番。
另外分出打下的一半疆域，這也不是一件小事，沒有老皇帝的首肯，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
方林走了，銅門府上下卻是還什么都不知情，剛從鬼域中出來的眾人可謂是驚魂未定，仍舊沉浸在方才鬼城的驚懼之中。
結果沒過多久，一股浩蕩的陰森氣息便從天邊靠近，整個銅門府的溫度陡降，明明已是二月時節，春意漸隆，忽然便仿佛回到了數九隆冬。
鬼潮來了！
眾人皆驚懼不已，尤其是外城的百姓們，更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令眾人有些驚訝的是，等了半天，也沒見有哪怕一個鬼魅出現。
什么情況？
仍舊回到外城邊緣區域值守的青衣們才是真的驚訝，身處外城邊緣區域的他們，是第一批發現鬼潮來襲的。
他們甚至親眼看見無盡陰森黑暗的氣息從遠處逼近，無數鬼魅帶著或澹漠無情，或猙獰恐怖的表情襲來，卻在距離外城大約數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開始向四周擴散，卻沒有哪怕一個鬼魅繼續前進，入侵銅門府。
奇了怪了……這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樣，這是好事，一眾青衣們倒也沒有作死，主動過去招惹鬼魅們。
既然它們不過來，那他們也就沒有必要上前惹事，便這般眼睜睜地看著鬼魅們朝著銅門府四周圍的野外擴散。
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些鬼魅會不會是先占據野外，然后從四面八方圍攻入侵銅門府，不過即便真是如此，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眼下便只能這般看著。
太嚇人了，打從出生起，就沒見到過這么多數量恐怖且實力強大的鬼魅！
那浩瀚如海洋般的恐怖陰氣，便是隔了這么遠，都讓人如墜冰窟……讓人實在沒有上前出手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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