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夫人救命,將軍又有麻煩了 > 第95章血淌桑宅
  不過好險啊,還真叫他給猜對了,方才見他神思不屬,遙望一處呆怔,他估摸著就他這年紀,要么愁前程,要么思紅顏。

  倘若都猜錯了,大不了再胡謅一頓別的,反正他目的只在于觀其手紋,猜測其所從何職何事。

  “你看錯了。”

  黎師抽回了手,淡漠說道,但付榮卻見他端起了酒杯,掩于唇邊,卻久久沒有抿進一口。

  “這樣啊,便當我看錯了吧,不過我還瞧見一些關于公子情緣之路的事,既你不信,多說無益,那我也就不多管閑事了。”

  黎師沉穩不言,卻沒有如付榮所想那般上鉤。

  付榮一時之間,也有些看不透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到了后半夜,桑大哥見付榮跟黎師不睡,陪著他一道守歲,在給火盆添加了柴火后,就打算去后廚準備蒸些糕點端上來,省得他們會覺著餓。

  黎師平常只小酌即可,但今夜被付郎中糾纏,不免有些過量。

  尤其這屠蘇酒較果釀酒更烈,他有些昏沉,便支頤小憩起來。

  付榮可是混跡各種場合的好手,千杯不醉可不是吹的,他見終于放倒了黎師,便小心翼翼站了起來。

  “黎師?”

  “你醉了嗎?”

  “不如,我扶你回房中休息?”

  他喚了對方幾聲,又試探性伸手,但黎師卻始終沒有有任何反應。

  付榮瞇了瞇眼,正打算觸碰其筋骨時,下一瞬卻被一道銳氣劃過面龐。

  沒流血,只因那是一層假皮覆在上面,付榮沒能避開,他反手背撫過傷處,暗啐對方倒是警覺狡猾。

  這算什么?

  引蛇出洞,還是將計就計?

  黎師放下手,月白長袍的襟絨經風吹得搖曳,緩緩抬眸,清冷淡雅的眸子卻凝聚鋒芒:“你在做什么?”

  付榮心中不解,剛才是何物傷了自己,他極力壓住慌張心跳:“我只是怕你酒醉入睡,著了風寒,這才想著扶你入屋。”

  “是嗎?”

  黎師站起了身,顯然是起殺心了,他衣襟地夜風之中飛揚。

  他這一動,付榮竟察覺起一個小小的廳室,整被無法細長鋼線密布,它們如咬蛇朝著付榮刺過去,而付榮這三腳貓的功夫,只能靠躲避跟滿地打滾。

  “你是柳風眠的人?他派你來查我底細,可是因他自身也隱藏著不可告人的事情?”黎師寂然仁立在門口,堵死了付榮想逃的最后一條路徑口。

  付榮咧了咧嘴,他盯緊黎師,瞳仁似分裂成兩半,不斷旋轉,最后形成一種濃郁到化不開的墨色。

  身量、手掌紋路、指腹粗糲、五官輪廓、口音、氣態與習慣……再加上他現在所使用的獨妙機巧,某個名字已經在他嘴邊呼之欲出了。

  “我知道了,我終于知道你是誰了!”

  “那又如何?你覺得我會擔憂別人知曉我是誰?”黎師只一個淡淡的眼神,付榮就被釘在了柱子上,血流如注。

  ——

  啪嗒!

  一道窗戶木桿被砸碎的聲響,讓端著糕點的桑大哥聽出了些不對勁,加忙腳步朝廳趕去。

  等他到時,只看到付郎中一身是血倒在地上,而黎師卻已經不見所蹤了。

  哐嚓……

  手上的糕點摔地上,桑大哥又驚又慌,他拖著一條瘸腿,快步移到付郎中身邊。

  “付郎中!付郎中,你醒醒,你怎么樣?”

  付榮沒等他喊幾聲,就一臉呲牙咧嘴地睜開了眼睛。

  “走、走了?”

  他心有余悸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肋骨處一道傷口,對緊張狐疑的桑大哥搖了搖頭:“我沒事沒事,不必驚慌。”

  “你……你流這么些血,還能站得起來?”桑大哥很是詫異。

  “哦,這里有些血是假的,有些是真的,倘若我不流這么多血,對方豈能罷手?”付榮從胸前掏出個血包捏了捏,滋了一手的紅色。

  干他這一行的,特招人恨,所以他別的不精,但逃命跟裝死絕對一流。

  不過這一次,也全靠桑大哥了,他緊急時刻制造了聲響,引來桑大哥,若非如此,黎師說不準還真會將他戳成個篩子。

  這黎師……對桑家的人,還真是特別啊,就憑他那不見憐憫的殺生模樣,倒不像是會因為人多而投鼠忌器,大不了全殺了,徹底湮滅證據跟懷疑。

  可他卻選擇了離開,并未傷及這家人分毫。

  桑瑄青……他是因為桑瑄青吧,看來這桑瑄青當真是不簡單啊。

  桑大哥看這一地狼藉,問他:“方才在這里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

  付榮表情一下嚴肅起來,他們估計都被這桑瑄青給騙了,這件事情必須盡快稟明將軍,不能讓他受了那桑瑄青的蒙蔽。

  “我發現了一件很重大、很重大的事情,這才招致對方的殺意,但好在我僥幸活了下來,所以……他們想謀劃些什么,都注定不能實現了。”

  桑大哥聽不懂他在講些什么:“……是、是嗎?”

  “今日多有打攪。”他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桑大哥手上:“這廳中毀壞之物,算我頭上,這銀錢就當是賠償,付某有事在身,先行告辭了。”

  桑大哥怔忡捏著銀錠,目送付榮在夜色之中快速消失的背影,他又轉過頭,望著地面那一攤血跡,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不安焦慮的預感籠罩在他心上。

  夜色愈發深沉,他一夜無眠。

  ——

  昨夜鬧騰的事,鄭曲尺是一無所察。

  她醉酒加上哄拍夢魘過后的柳風眠入睡,鬧了小半宿,疲倦加身,人都不知道沉浸到哪條夢河里淌游了。

  而宇文晟長年失眠,困頓失覺已久,這一夜由鄭曲尺抱哄著睡,加上夢魘影響,也是進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日起身,她見桑大哥在刷地板,眼下黑青,面容憔悴青白,便覺奇怪,甚至她還隱約嗅到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哥,你怎么在擦地板?我來吧。”

  “不用了,快擦完了,昨夜啊,這付郎中與黎師不知為何起沖突,這不,還打灑了我給準備的油燙,浸了一地的油漬,還摔毀了不少家具。”桑大哥抱怨不滿道。

  因不想嚇到她,他含糊了血腥的一面,只講了事情的過程。

  “他們倆打架了?那付郎中沒事吧?”

  料想付郎中也打不贏干工匠活的黎師吧,一個中年體弱,一個正值壯年,還干得是力氣活,她還不信,黎師還能被付郎中壓著打。

  “受了點小傷,黎師打完人就走了,付郎中也走了,不過他留下一錠銀,說是賠償咱們。”

  他將銀子交給了鄭曲尺。

  “他們為什么會起沖突?喝多了?可黎師那股清冷獨美的模樣,也不像是會主動招事的人,難不成是付郎中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招惹了他?”

  鄭曲尺有些想不通,這好端端的,怎么就鬧起這么大一場風波了。

  “我去煮食了,倒不知他們怎么鬧起來的,罷了,總歸是別人家的事,你也別操心太多,以后少與這類不知底細之人交往,去廚房端早食吧。”

  鄭曲尺點了點頭:“哥,你用完早食,便趕緊去睡一睡,我帶風眠跟幺妹他們出去走一走,省得吵鬧到你了。”

  “好,早些回來,我不打緊,一會兒一起吃午飯。”

  “等你睡醒再說,別操心我們了,趕緊去。”

  鄭曲尺這個身份,只在家中陪伴大哥、幺妹還有柳風眠過完正旦,然后就去跟“桑瑄青”交換身份。

  時間過得很快,她就只剩一天時間了,放完假就又得去修城墻了,不過她早就計劃好了,等修完城墻,她就去干造車的大買賣,到時候跟家人就可以常常見面,不必過這聚少離多的日子了。

  未來可期。

  她找借口跟柳風眠說要進城一趟,桑大哥心知肚明她要做什么,便也配合著她打掩護。

  一到城中,她就偷偷換上了桑瑄青的衣服、抹黑了臉,裝扮一番,還特意挎上一個包袱,準備歸家。

  但剛從巷子口出來,沒走出幾步,卻遇上了不知何時等候在那里的黎師。

  鄭曲尺一怔。

  他此刻的裝扮跟氣質都與先前截然不同,露寒水汽重,他舉著一把紙傘,晶瑩的雨珠自他傘尖滾下,墜在青石板上沾濕了他墨藍袍衫的衣擺。

  他看向她的目光似月華般流瀉如水,玉墨凝珠,讓人的視線看過去便是再難以轉移,平添了幾分恬靜與飄渺,他就好像撕掉了那一層附著在表皮的平庸,恢復了他天之驕子該有的皓月明朗。

  “桑瑄青,鄭曲尺,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他出聲問道。

  鄭曲尺倒霉,被人逮個正著,她也懶得辯駁了:“你是怎么發現的?”

  若非懷疑上,便不會特意跑來跟蹤,如今她才被徹底拆穿。

  黎師也不瞞她:“我本就知曉你是女子之身,那日我問過你幺妹,她幼小不識人心,自然有走漏口風的時候,莪只需抽絲剝繭,再與你確認一番,便可知曉。”

  “確認?口頭上的確認,哪比得上親眼目睹,對吧。所以,你費盡心思查我底細,到底是想怎么樣?”她嘲諷道。

  任誰一而再、再而三被人起底,都會覺得對方是個麻煩精、討厭鬼,多管閑事,想借機要挾。

  “鄭曲尺,跟我走吧。”

  鄭曲尺瞪大眼,只覺荒謬,還很想罵他有病吧,他是她的誰啊,她憑什么要跟他走?

  “我為何要跟你走?我說過,我救了你,你也幫了我,我們倆之間已經互不相欠了。”

  “我知道,但你可知柳風眠他……”他見她疑惑地看過來,眸光清盈躍動,流動時似有星星在閃,卻頓了一下。

  喉中滾幾下,又道:“我在福縣辦完最后一件事情,就會離開此地,我可以給你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倘若你反悔了,隨時可以喚我。”

  鄭曲尺捏著包袱的帶子,沒吭聲,直到他持傘逐漸走遠。

  “沒威脅,也沒有強硬要求必須跟他離開,反而給時間要讓我自己選擇……像他這種來歷不明的人,誰會選他啊。”

  不過,他說會留在福縣辦完最后一件事情……什么事情?不會是跟墨家一樣,想炸她辛辛苦苦監督設計修建起來的城墻吧?

  如果真是這樣,她鄭曲尺鐵定就跟他沒完!

  ——

  換好男裝,鄭曲尺回家了一趟,想著跟柳風眠好歹認個親,省得他老跟女裝的自己抱怨,身為家中一份子,卻都沒見過家中“二哥”。

  但是,柳風眠卻不在家里,她找不著人,便去詢問桑大哥,他正在捶糯米,打算晚些時候做糍粑。

  “哥,風眠呢?”

  “你出去不久,有人上門來找他,他就跟別人一道離開了。”

  “誰啊?”

  桑大哥回憶了一下:“一個青年,長著一雙狐貍眼,倒是十分有禮貌,只是不像尋常人。”

  一聽這形容,鄭曲尺就猜到了

  是蔚垚?

  蔚垚專程跑到桑家來找風眠做什么?

  “哥,晚些時候,我就回鬼羧嶺去了。”

  “不是明早再走嗎?”桑大哥停下捶打的動作,鄭曲尺見狀,上前接手,一邊捶,一邊指揮蹲在石臼邊的幺妹進行翻動。

  “明天正式開工,我起不了早,干脆今天早些過去,反正也差不了多少時間。”

  “你們還要多久才能修好這福縣一帶的城墻?”

  鄭曲尺道:“用不了多久了,按部就班就行,現在只是需要時間將城體一塊一塊的壘好,便損壞的部分重新加鑄凝固,我其實這階段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是去巡查一下工事進展,技術難點,不過明日重新恢復開工,應該還得先開場召集大會……”

  知道桑大哥憂心她的事,她也就不吝言語,將自己平日里在鬼羧嶺做些什么事情,都跟他閑聊一些,讓他了解。

  桑大哥見糍粑捶打得差不多了,就扯了一塊喂進幺妹嘴里,權當她幫忙的嘉獎,再喚她自己去院子里玩耍。

  人走后,他便問鄭曲尺:“阿青,過著這樣的生活,你覺得累嗎?”

  當然累。

  可她的“累”,跟桑大哥所認為她所經歷的“累”是不同的。

  “是很累,不過我的心是輕松的,只要心不累,身體休息一晚上,隔日依舊能夠活力滿滿。”

  她朝他笑得陽光開朗,就好像所有的煩惱在她那兒都能夠被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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